“……小青一看许仙的面相及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就跟白娘子说，姐姐，此人胆小懦弱，靠不住的，你既坚持要报恩，那便给金子银子，或者随便以其他方式都行，万万不可以身相许。”

茶楼里，说书的先生站在讲台前，继续讲昨天没讲完的白娘子。

这段是白娘子认许仙。

二楼的雅座间里，意识恍惚，好像喝醉了的洛锦弦在堂上堂下的喧嚣声中恢复清醒，他面前还是那个熟悉但却始终看不清脸的人。

这次洛锦弦没有再问对方是谁，只是隔着蒙蒙的雾看着后面那张看不清却终于记起来这是谁的人，问道：“你准备何时回去？”

那人放下茶杯，看向他，不答反问：“你打算何时回？”

闻言，洛锦弦笑了，忽地想起说要十里红妆来娶他的凌云，不自觉地笑容就更深了，眉眼里都是浓浓的深情。

他一改往昔的端庄，俨然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不着调地说道：“我啊，不打算回了。”

“不回？！”

那人略感惊讶。

“嗯。”他道：“有人说……要十里红妆来娶我，我……打算嫁给他了。”

说罢，他仔细瞧着那人脸上变化。

“是吗！”

尽管看不清，可洛锦弦还是从这突然沉下去的声音中感觉得出，对面人此刻的眼中该是多么地阴沉。他也不着急解释，反还添油加醋地继续说：“嗯，他还说怕我为嫁妆发愁，说要卖艺娶我。”

“…………”那人不语，遮面的白雾转为黑云。

洛锦弦强忍笑意，继续拱火：“尊上，你猜……他为何要娶我？”

“大抵是嫌命长！”随着这声音落下，一只无辜的茶盏被捏得粉碎。

洛锦弦强忍住没笑出声，看着那只尸骨无存的茶盏，不怕死似的，还在拱火：“我猜也是。不过他说要借婚礼之名昭告天下，说我是他的，旁人莫再惦记时，我挺心动——”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胳膊一沉，下一瞬就被人一把拽走了。

“诶！尊上——”

洛锦弦连忙叫住那人，却不是想要解释，反而加大力道刺激他：“你茶钱还没给呢。”

那人听了他的话，衣袖一辉，茶钱自动落在两人落座的位置，而后长臂一展，抱着他便飞身掠去。那人轻工极好，身法极快，才是几个起落，二人已从城中最繁华的茶楼，来到城外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林子，才将将落地，未等他站稳，那人便拉着他往伫立在林中小湖旁的木屋疾步走去。

洛锦弦大意猜到这人要做什么，却也不慌，反而明知故问：“尊上这是……吃醋了？”

那人不语，将他一路拉到屋里，将他一把推倒在榻上，一脸阴沉地压下来，质问道：“洛锦弦，你说你要嫁给谁？嗯？！”

有人已经怒火中烧，有人却还在不怕死地继续挑衅：“有人大大方方地表示要娶我，还表出这番心意，我又岂能辜负。”

“洛锦弦！”

那人几乎要气炸了，拳头握得咔咔响，眼都红了，却仍是不舍得伤他半分。

洛锦弦笑意深深，眉眼都弯了，许是良心发现，他不再继续作恶，转而抬手搂着那人的脖颈，倾身吻了上去，没想到那人气极，反而躲开了，并将他的双手拿开高举过头逼问他道：“说，你要嫁谁，嗯？”

“尊上真吃醋了？”

“——洛晚迎！”看得出来，那人真的生气了，洛锦弦于是就不笑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怒火中烧，明明恨不得将他撕碎却仍极力克制，半点也不肯伤他的人。

看着看着，他又难过了。

这人原是不肯伤他的，无论何时，无论因何事，始终不肯伤他半分。

是啊，他从未伤他。

可是忽然他又想到这人犯浑时把他折磨得几天下不来床，这还不算，还一大清早的就把他绑起来折腾。

想到这些，洛锦弦又黑了脸。

对这人，他是又爱又恨！

恨的是活到现在才明白，这个人曾经的举动不是故意伤他，凡是伤到他的时刻都是无心的。爱的是这个人把爱他刻进了骨子里，再生气也不肯伤他。

两辈子都是这样。

“尊上……”

洛锦弦看着压在他身上，明明怒火中烧，明明已经钳制住他的手，只要一用力就能把他手折断，却始终不肯再多用一点力，深怕把他弄伤的男人，心疼道：“若是你娶我，不必十里红妆，两身红衣即可。你我皆无父母在世，又不听天信命，便可无需媒妁之言，不拜高堂不跪天地，只需对拜，一叩首便是夫妻……”

那人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一怔，诧异地看着他。

他便更深情地说道：“这世上，能让我洛锦弦心甘情愿嫁的，从来都只有你，也惟有你。”

那人终于开口了：“你不是不想辜负人家的一片心意？”

洛锦弦一愣，随即笑了：“是啊，毕竟是人家一片心意。”

“你敢！我”

“他叫凌云。”洛锦弦轻飘飘又满载深情的一句话将险些复燃的怒火压了下去。

那人微微一愣：“他叫……什么？”

洛锦弦满目深情的看着他，语气坚定道：“他叫凌云，凌蹇之，是我徒弟，也就是……尊上你。”

没错，洛锦弦说要嫁的、不能辜负的那个人是凌云，然而他刻意挑逗，结果惹得人家怒火中烧，将他压在床榻上的，也是凌云。

梦里的凌云有些发懵，不知道洛锦弦此话何意，问道：“你说那个人……是我？此话何意？”

他不记得他何时向洛锦弦求过亲，诚然他一直是想这么做的，可他俩身份的悬殊，让他将这一心思压了下去，万一连累洛锦弦……

还有他……何时成了洛锦弦的徒弟？

他自然是想娶洛锦弦的，也如洛锦弦说的那样，他恨不得借婚礼之事昭告天下，说洛锦弦是他的，是他凌蹇之的，他人莫想。

他确有此意，可他从未表露过，于他而言，洛锦弦能摈弃一切与他在一起，他就很满足了，他从来不敢奢求其他的。

洛锦弦并未解释，只是垂眸道：“你就当……那是我做的一场梦，梦里的你向我求亲了。”

这要解释起来，自然是解释不清的。洛锦弦只好这样说。

梦里的凌云依旧感到疑惑，但想到洛锦弦的性子，又释然了：“那你方才在茶楼是故意为之？”

“可以如此理解。”

“你倒真不怕我恼了欺负你。”凌云有些无奈。

洛锦弦有恃无恐道：“不怕，我们尊上无论何时从不欺负我。”

当然，除了……那个的时候。

想起这个，洛锦弦不禁又脸一黑，抽出双手，反手将凌云一把推翻，而后居高临下将人反压在榻上：“你可知你梦里有多欺负人，我都被你折腾死了。凌蹇之，你可得好好赔罪，不然不跟你好了。”

“如何赔？”

凌云扶着手中盈盈一握的腰，看着骑在自己身上的人，心猿意马。

气氛不知怎的从剑拔弩张，一下子到了春雨绵绵，绯色正浓。洛锦弦俯身而下，轻吻凌云的耳垂，鬼魅般的声音诱惑道：“与君赴巫山，不死不休，如何？”

说罢，故意扭了一下腰，状似无意地蹭了一下凌云的腰胯。

凌云呼吸一滞，声音都哑了：“你——”

某人浑不怕，凤眸微微一阖，柳腰颤动，却在最动情的那一刻，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