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的时候，沐睿感觉自己头一阵阵发闷，想睡觉。

他们男生宿舍条件还算一般般，楼层隔两端会有一排洗澡间，都是单个的。可能因为前些年学校并没有什么钱，加上是老校区，无法提供一间宿舍一个独卫的便利条件。

不过也差不多算是独卫了，大概八人一用。

排队洗澡的人差不多都搞定了，有些男生还在打游戏，估计深夜才会去折腾。

徐文拿着牙膏牙刷回宿舍的时候，刚好碰到门口的沐睿。他还没开口问对方怎么回来这么晚时，就发现他脸色不好。

“喂，你没事吧？脸有点发白。”徐文觉得他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沐睿跟没听到似得，无精打采的朝着自己床铺走，一下子扑了上去，顿了顿，翻身躺着。

徐文走了过去，他伸手搭在沐睿额头上，“你发烧了？”因为刚刚洗漱完，手指偏温热，没感觉到对方额头发烫，应该没发烧。

“没有。”

沐睿伸手拿开他手，闷着声音缓缓开口，“你做你的事儿就行，不用管我。”

徐文不知道应该回什么，床上的人侧着身子似乎不打算再说话了。恰在此时，徐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到阳台上接的电话，声音很低。

“喂。”

“干嘛呢这么久才接电话？”

“你哥好像有点不对劲。”

“嗯？怎么了？”沐初原本懒懒的口气一下子正经起来。

“不知道，他今天回来就脸色发白，好像有什么心事吧。”

电话那边的人沉默了两秒后轻声说，“那我明天把他叫出去一起吃饭，刚好跟他说说我们的事。”

“嗯……行。”

原本小恋人之间还是有许多悄悄话要说的，看那些天天煲电话粥的就知道了。但因为提到了沐睿，两人都是他很亲密的人，未免担心多一些，心情自然也随之有些低落，没说两句各自便道晚安了。

有些东西，梗在心里，就像是一个刺，拔不出也咽不下。

次日中午，兄妹俩在一家饭店吃饭。

沐睿不是一个藏得住心思的人，他不喜欢心里有事，那样会很难受。但这一次，出于对程锦的保护，即便妹妹百般拐弯抹角的问他，他也只是淡淡的一笔带过。

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程锦的事，在学校里传开时，无非是个八卦，三天两头就过去了。这个社会，对同性恋没有什么好话的。现在的他，似乎有些明白了那个男生的安静，他的小心翼翼，他的自我保护。

长这么大，沐初第一次觉得有些看不透哥哥。

这个没心没肺的老哥终于长大了吗？有了心事，藏了秘密，不再透明。

她也没有逼迫大哥，只和他在饭店美美的吃了顿午饭，尽管沐睿很明显的食欲不佳。见他这个样子，沐初想了想觉得她和徐文的事以后再跟哥哥说吧。

周四的傍晚，两个人许久以来又一次的面对面遇见。

因为要去夜魅兼职，因为要骑单车。

沐睿先来的，他弯腰拧开自行车锁的时候，程锦才走过来，他们对视了一眼，但都没说话。沐睿站起身，将自行车推出来，车子发出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

那边，程锦掏出钥匙蹲下身开锁。

自行车棚旁有一盏路灯，因为重修过，灯光变得很亮，甚至有些晃眼。面对面时，可以清楚的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

四下通明，再远处，便是暗影重重。城市的灯光亮着，间或有几个学生路过。

沐睿站住脚，他没有先走，他在等程锦。

“走吧。”

程锦先开口的，他也知道对方在等自己。他记得老板那次说过，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大学生也要来兼职，只是胆子有点小，怕黑，让他去接一下。

第一次听的时候，还以为是个女孩子，没想到是个男生，那时还暗自笑了。

“嗯。”

夜晚清凉的风吹过发梢，两个人差不多是并排骑车，偶尔在公路上遇到了公交车或私家车的时候，他们一前一后。

大路旁边高大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影子，一层暗灰色。进入巷子后，几乎就没太多行人了。七八点这个点，许多人要么在家吃饭看电视，要么已经去了广场上跳舞散步乘凉。

“程锦。”

沐睿看到他的时候就憋了许多话，想了想还是开口了。前面的人听到声音，脚蹬的慢了些，两人并排骑着。“嗯？”

路灯柔和的光打在程锦半边脸上，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显得他格外的清俊，他稍微侧头去听。

“你答应他了吗？”

只是听闻了学校的传言，沐睿什么都不了解，不了解那人是谁，不了解程锦的过去如今，不了解他的心思，就这么干脆简单的问了出来。

程锦没显现出多少惊讶，他早就猜到了别人会问，沐睿也不例外。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分开走。”这句话，是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说出来的，声音轻缓。

程锦没有直接回答，但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就是喜欢男生，无论是不是那个人。而若是沐睿讨厌同性恋，大可不必和他一起走。

沐睿握着自行车的手僵硬了下，他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一路静默，直到到了酒吧。

喧嚣的声音像是鼓点一般，哐哐当当开始在沐睿耳畔有节奏的响起，这声音在心底越敲越响，直到到了某个临界点时忽地戛然而止，而后便是无尽的空白。

一进去便听见了吧台歌手低沉的声音，晃眼的彩色灯光分成几束，打在里面的男人女人身上。

沐睿换了衣服后便如平常一样到吧台旁坐着，跟熟悉的人打了招呼，有客人叫了便去伺候着。调酒时，阿哲一眼就看出他不正常，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算，连脸色都白的有些吓人，跟生病了一样。

“啧啧，我们小少爷这是怎么了？你失恋时也没见你这个样子。”阿哲招呼了另一个人调酒，自己则走过来看看。

沙发上，沐睿窝在一旁，玻璃茶几上摆放着透明的杯子，有两个扣着，其余的倒的有红酒，也不知是谁放在那儿的。

沐睿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整个人就仰面靠在了沙发上，有气无力的开口，“我心情不好，别来烦我。”

“又被抛弃了？”

阿哲口上虽然贱兮兮的，但一双幽黑的眼睛透出关切，沐睿向来是有什么事都写在脸上，说来，其实简单的跟个孩子一样。

这下子沐睿并没有反驳，他有些无辜的眼睛眨了眨，理都懒得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