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恒看那人站在门房拐角处瞥了一眼这边，随即就转身走了，忙追了过去，“方才是来找我吗？”

林叶城不理会后面的人，只抬步朝着自己屋里走，“你不是忙着吗？没什么事儿了。”

“啧，生气了？”

林叶城把双层红木盒放到了推门而入便看到的八仙桌上，旁边青瓷杯盏正扣在圆盘里，一壶茶水，“您现在是我的授课老师，又是我爹的贵客，我怎么敢生您的气。”这话语里酸的能拧出醋坊里上等好醋，白恒霎时想起那年在麟州初遇时他那句讽刺之言，过去数年依旧未变，便故意涎着脸贴近他低声道：“你我除了这等关系，还有……”

“闭嘴闭嘴闭嘴！”

林叶城吓得急忙开口，回头看敞开的门外，几个小厮守在远处的圆拱门前，有院儿里丫鬟婆子在来回走动，都离得远。这要是让旁人听到了，岂不是要嚼舌根！万不敢如此。

“你能不能分下场合？”林叶城去掩上门，絮叨着骂他。

“是你自己想太多，我本意没想说什么。”白恒慢悠悠开口，兀自探身打开了那红木盒，其实林父口中的那次谈生意他也在，那外乡人每人都送了一盒，他给邵桑和米衡了而已。

“嘁。”

林叶城不屑，但回身过来时没阻止那人打开盒子，说起来，他隐隐觉得，父亲的转变里少不了白恒的帮忙，当是谢他的。

“这都是些什么，辣死人！”

“汉阳那边人喜食辣，这算好的了。”

盒子两层里分别搁着不同的东西，都是可以存放几日的，有辣食、糕点和各色瓜果干。林叶城就着手去捏了块盒子里酱色的鸭肉块，一开始还好，嚼了两个后辣的眼泪直流，这边城镇食物小吃多以清淡甜为主，少辣，白恒笑他，坐在一旁倒了杯温茶水递过去。

“谢了。”

林叶城忙朝嘴里灌水，喝了两杯才稍缓和，他唇色红艳，鼓着嘴吹气，想把辣的感觉吹走似得。屋里备的有餐后用的手帕，白恒四下环顾寻到后拿了一块过来，想帮他擦擦。

“君子动口不动手！”

林叶城忙伸手挡住，他扯过来自己擦，然后喂了两片干瓜果到嘴里，才换了一股子清甜的味道。这人虽不错，又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但林叶城想着自己以后是要有家室的人，绝不可以跟这人再有过多瓜葛。

白恒抱臂看他，片刻后突然缓缓俯身，问道：“你是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除非你是小人！不然就别招惹我了，咱们当个寻常友——唔！”

林叶城陡然间没了声音，只愣愣的瞪大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人，脑后一只手强硬的扶着，唇齿相依的温热触感堵住了他的话，能感觉到对方舌尖有意的徘徊在唇上。林叶城推他不得，想张口骂人却被钻了空子，被迫的勾去舌纠缠来去，只吻得神色迷离，推拒的手都有些发软，后来竟然有几分沉醉和恋恋不舍。

罢了后，白恒稍稍离开他，眼带风流，笑着又亲了下他唇角，“我可真的只是动口，没动手呢。”

“白恒，你这个小人！”

林叶城又被占了便宜时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人要是个君子的话，那全天下人都是了！

白恒也甚明了自己心下是如何想的，只觉得调戏下这少年趣味无比，反正这小子日后是要娶妻生子的，不当真便好。乘着年少，多浪荡几年何乐为不为？

虽然口上骂骂咧咧的，但林叶城心下还是感激他帮自己缓和了与父亲之间的关系，这些年藏在心头的委屈都不曾被家人看懂过。或许是彼此年龄相差无几，或许是他在自己身上真的仔细瞧过，亦或者他也是个阅人无数的商人，便能懂得几分。

十月末时，银杏树金灿灿的一片，在城郊肆意生长。

万事开头难，但一旦入了门，后面什么就都好说了，这也是古人口中所说的“开窍”。林叶城在白恒的辅佐下逐渐上道，愈发的得心应手，先前念书时，明彦和夫子都曾提及，他这人对书籍的领悟较之旁人有种天分在里面，这是天赐的。

《诗经》虽说也是四书五经之一，但它更偏向于诗歌，不似其他著作多议论人生大志，或时事政治。每次林叶城在南窗下托腮背诵这里面一些诗歌时，总觉得白恒在旁边梗的慌，他还时不时会过来抽查，故意抽一些借女子之口写给心上人的情诗，惹得林叶城只能装正经背给他听，罢了后，死都不对视。

次日，白恒去了趟南梧园，随米衡一同查看了今年的糯稻长势。江南那边来了信笺，父亲说今年的米粒都不错，酒曲也准备充足，酿好的酒要送及四海之地，又询问了些他的近况。邵桑赶马车回他到林府的时候，天色已晚，灯笼高挂。

这边在林府住着时，白恒只带了两个贴身小厮在房间里伺候着，林夫人给的那几个总角丫鬟年纪虽小，做事却仔细周到，两三个婆子是连带着照顾他和林叶城。

“白公子，厨房那边送来了些热的饭菜，您用着？”

“嗯好。”白恒推门入屋时，有丫鬟赶在前头点了烛台，还有个小厮跟在身后问道，他话音方落，那边华辰风风火火奔过来。

“白公子白公子！”

白恒见他来了，心下猜测是林叶城又寻他有什么事，果不其然，华辰开口就是，“白公子，我家少爷说请您一起出去吃饭，他在屋里等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