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骤起，乌云忽降，立与白马寺门口的老僧道“要下雪了。”

“下雪有什么好稀奇的。”怀瑾匆匆进门，却被那老僧叫住脚步，“有两位施主在厢房等候多时了。”

怀瑾转过身来笑道“住持又想让我去收拾厢房？”

老僧道“连大人说笑了，那两位施主因尘缘而来，所求之事非我佛道，老衲无法，只能在此等候连大人了。”

怀瑾“能入这白马寺，必然与住持关系匪浅。”

老僧道“哪里，身不由己罢了。”

怀瑾本以为来的是司马尚书与其夫人，却没想到事是同一件事，来者却另有其人。司马尚书没有来，来的是司马绪言。

怀瑾走进厢房，司马绪言起身热络道“连弟，好久不见。”

怀瑾难得露出点真心的笑容，嘴上却道“司马尚书很会搬救兵啊！”

司马绪言原本担心怀瑾不会松口，没想到如此轻易，不禁欣喜道“看来连弟已经猜到我与姑母此次前来所为何事了。”

这话如此直接，竟让怀瑾一颗热心凉了半截，三分真笑加上了七分假意，“绪言兄，嫂子的身体如何。”

司马绪言这人长得高大挺拔，性格也是直来直去，谈到此处爽朗笑道“你嫂子半年前给我生了个儿子，现在天冷，不方便出来，等开春了我带到他京城认认你这个小叔叔。”

“哦！”怀瑾道“绪言兄应该早通知我，也好让我给孩子备个长生锁。”

司马绪言闻言上前几步恳切道“连弟，何须什么长生锁，你若能将明昭救出来，我司马家感激不尽。”

怀瑾盯着司马绪言良久，随后才从门口走到茶桌前徐徐落座，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司马绪言这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将人堵在门口，实在是有失礼数，尴尬极了。

“是绪言心急了，连大人千万不要怪罪。”司马夫人此时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她一向打扮的清美华贵，此时望子心切，连头上的发髻什么时候歪了都不自知。

怀瑾道“怎么不见司马大人。”

司马夫人叹了口气“若不是我与老爷当时拒绝妙婕姑娘进门，也不会酿成今日祸端，老爷后悔不矣，生病了。”

怀瑾“我以为是司马大人不屑来找宵小。”

司马夫人面色尴尬，司马绪言急忙接口道“实不相瞒，此次来找连弟，是我出的主意。”

怀瑾道“绪言兄如何觉得我能救出司马明昭。”

司马绪言道“连弟今日敢于王岩庭分庭抗礼，若能乘胜追击……”

“乘胜追击，”怀瑾冷笑道“绪言兄不在朝庭当官，你当这是在打仗吗？”

司马绪言道“明昭现在已经从大理寺转押到了刑部，刑部尚书手段铁血，我和姑妈毫无办法，惟有两年前，连弟救过他的女儿，以及……我的夫人。”

两年前，怀瑾刚到京城一年，一直被赵焄软禁在皇宫里，那年中秋，贵妃在御花园里大摆宴席，请一众世家子弟携女眷赏月，共度佳节，这本是一件好事，却因为做宴席的御厨是贵妃从本家带来的，不慎用错了原料，将珍菇用成了草菇与乌鸡同食，造成了大批量的食物中毒，当时的御医一时查不出病因，只敢开些百解丸这种治标不治本的药，怀瑾好不容易得到准许混在人群中放放风就碰到这种事情，正好家中有一秘方可以解毒，这才救了众人。皇上知道后向人们解释这是新招来的年轻御医，怀瑾也是因此得了个御医的官职。

司马绪言道“连弟或许可以去试一试。”

怀瑾摇摇头“这件事，张大人已经感谢过我了。”

司马夫人道“连大人，明昭与你是好朋友，你总不能见死不救。”

怀瑾面色瞬间冷了下来“我若是见死不救，今日便没有朝上那一出了。”

司马夫人面露不愤“你那是为了自保。”

怀瑾冷笑一声“夫人若是这样说，那请自便吧！”

说罢，就要出门，司马绪言赶紧拦住他陪笑道“姑母救子心切，连弟你不要介意。”

怀瑾挑高了一边眉毛“我为什么不介意？我又有什么义务去救司马明昭，妙婕的死你们司马家脱不了关系，我把司马明昭从行刺圣上的罪里边脱出来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二位还是另寻高明吧！”说完，便推开司马绪言，快步走出白马寺。

等在门口的水桃儿从怀瑾从厢房里出来便一直跟到了街上，她身量小，走的也慢，渐渐有些跟不上，便在后边大声问道“主子，您要去哪儿啊？”

怀瑾停住脚步，一时有些迷茫。去醉风楼，司马明昭不在，去红楼，妙婕也没了。水桃儿悄悄踱到怀瑾身后，低声道“主子，不如进宫吧！”

怀瑾蹙起眉头“你觉得，我要进宫？”

水桃儿察觉到怀瑾不悦，连忙解释道“奴婢只是觉得在这京城里，和主子认识最久的就是皇上了。”

……

寒霖宫，瑞福站在门槛前禀报“皇上，小主子来了。”

赵焄批阅好手上的奏折，紧接着翻开下一本，随口道“不是说今天不见吗？”

瑞福道“奴婢已经向小主子说过了，但小主子是从白马寺过来的，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呵！”赵焄轻嗤一声，“让他进来吧！”

怀瑾进宫后，不发一言，自己跑到书案前研墨。赵焄批好朱批，他便把用过的毛笔沾好墨水放在笔架上。

赵焄诧异的看他一眼，调侃道“今天这么乖觉，又有事要求朕？”

“没有。”怀瑾答道“皇上受伤未愈，照顾皇上的伤情是臣的本分。”

赵焄嗤笑一声，把人搂在怀里，“我看是你在外边受了气，来我这里撒气的。”

怀瑾挣扎着出来，“皇上既然都知道了，就不要在臣的伤口上撒盐了。”

“你的伤口？”赵焄道“区区一个司马明昭，还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又在胡说八道。”

怀瑾气的扔了毛笔，嘴里嘟囔道“早知道这不是个好主意，烦都烦死。”

赵焄无奈的看着奏折上溅上的墨点，不知道写了这些慷慨陈词的刘大人再见到这本奏折时会是怎样的欲哭无泪，此刻也没有了办公的心情，赵焄整理了衣服，站起身来“从猎场打回来的那头熊伤好的差不多了，带你瞧瞧去。”

赵焄对于怀瑾的每件事都可以说是非常上心的，就比如说怀瑾提过要养着这头熊，他便在百兽园里专门腾出一间院子来安置它，请最好的兽医来医治，绝对不能让它死了。

此刻这头灰棕色的大熊警惕的游走在院子里，一身油光锃亮的皮毛在阳光下反着光亮，怀瑾从投食笼子里拿出块肉扔进去，没想到把那熊吓一跳，一下跑了老远，半天不敢向那块肉走过去。

怀瑾皱紧了眉头，“这头熊每天吃的太饱，失了兽性，怂死了，饿它几天看看。”

“行，听你的。”赵焄道，“不过这头熊本来在冬眠，被猎犬发现后从洞里拖了出来，想来应该是不饿的。”

怀瑾回头看他，皇帝得意洋洋的站在他身后，鬼使神差的，怀瑾伸出手在他脸上拍了一下，讥讽道“陛下什么都知道。”

动作做完，怀瑾才反应过来，再想收回手已经来不及，那手被赵焄擒住置于唇边，轻轻的啄了一口。

怀瑾倒吸一口凉气“是臣孟浪了。”

“没有，”赵焄俯身将人直接扛在了肩头，嘴边是掩饰不住的笑容“很好，很好。”

怀瑾恨不得在这人肩上咬一口，光天化日，人人都看到皇上扛着个人进了寝宫，思及至此，怀瑾又只能把脸深深埋在这人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