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贰
小说: 春日蜂蜜酒 作者:远鹤渊殊 字数:2261 更新时间:2019-09-22 03:44:09
是谁来自山川湖海·贰
房间里没有开灯,严页看见床上侧躺着的青年,通身孱弱的白,半点经不起春天到来似的。他顶恨这病中的身体,如果能和正常人般拥有色彩,也不会铸下大错。
门一下被推开了,青年眯起眼睛,无力地喊:“余烬。”樊余烬不说话,扶他起来坐,又去厨房端粥来。青年喝粥,他只望着。待到他吃完,才开口说:“你记好,饿了给我打电话,我回来给你弄,要是让我知道你借他人之手来解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但正西。”
没有人敢这么和严页说话,包括郑君垣和荣散逸,严页会生气。然而但正西没有,懒懒地,轻声应了。门关拢,但正西侧头贴着墙听见锁门声,才从床上爬起来,大爷散步似的踱步去客厅看花。
他一笑,“想我那阿妈了。”
真真虚弱一张脸,笑起来好像朝霞摇曳,轻柔地吻了他的眼睛。只可惜心内凄凄。场景一晃,但正西立在客厅里,阳台火焰高窜,他看的那花就在火中,身旁就站着之前那位青年。
但正西反应也算快,从柜子里找出灭火器,脸被灼得生疼,火逐渐被扑灭。他的胸膛起伏却越发大了,身体快被怒气装满,或许都不需要任何一点儿火星,就这样在他面前爆炸。
“樊余烬!”他背对他,低垂着头,全身肌肉紧绷,拳头捏得紧,有几个瞬间严页都以为灭火器都要承受不住这样的怒火,“你要学会适可而止——逼死我,你也活不下去。”
他沉默不语,但正西咬牙,眼泪摇摇欲坠,它感受到但正西的委屈,要出来凑凑热闹。这又算什么呢?严页长叹,在叹息中一切归于原位,肮脏的阳台,烧焦的花枝和遍地的血痕,无一不在彰显着困难。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严页最不爱做的事情就是多管闲事,能帮的不多,对方指不定也不想要你帮忙,并非是他不善良,只是他不确定。
【附身人物:但正西。双亲不知去处,白化病患者。该人物成长途中有伤害行为,在弥补途中意外心源性猝死。与樊余烬是恋爱关系。
任务发布人物:但正西。请让樊余烬一生开心。】
正式员工的任务蓝板都不同,盖章的单位超过十位数,层层递上,也算严谨。严页疲惫地咳嗽几声,这时才发现没有穿拖鞋,寒意顺着脚底爬到背脊,哆嗦着去穿拖鞋。他只喜欢在夏天光脚。楼下好像有人在聊天,或笑或喊,十分温柔平和。这年头,过得快得人很多,过得慢的人也很多,在重担之下嬉闹片刻,也是一种难言的快乐。
严页喊丞柯:“你帮我找找手机在哪里嘛。”
丞柯答道:“在樊余烬手里,先生要去拿吗?”
严页摇头不语,踩着拖鞋进到厨房,在灶台前面选菜刀。他们家的厨具也算齐全,刀也有许多种,他选了把最厚重的放在砧板上,又从盆里捡了排骨起来,拿着刀叮叮咚咚地宰,排骨没宰断,砧板先坏。方才是樊余烬烧花,现今是严页要毁厨房。他是会做饭的,但现今意不在此。
门猛地被推开,樊余烬迅速跑来,头上的伤还未包扎,只把血擦去了。他靠过来,严页回头看他,皱起眉,刀仍在往下剁,眼见着就要见血,樊余烬手快,将刀夺去。
严页眉毛一扬,伸手捏樊余烬的耳朵,樊余烬心里发颤,有些怕。严页不知道,就像对付郑君垣般,捏着他的耳朵前后晃:“樊余烬,吃完饭我们谈谈,好不好?”
他点头应下,严页就跑了,乐得有人伺候他的晚饭。去厕所找了扫把去打扫阳台,瓷砖被火烧黑,花已然去也,严页便把它拔掉,丢到垃圾桶里,毫不怜惜。是因他不知道这花对于但正西有多重要。
人命里都会有个最重要的人或物,那最重要的人或物没了,人就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没个好落在身上。
吃过饭,两人去到卧室里,严页给他上药包扎,几乎坐在他的大腿上,低低哼着歌,心情似乎很好。他不明白,但正西分明气得快要杀了他,怎么可能这么快驱散怒气。
严页注意到柜子上的合照,只匆忙一瞥便认出是少年时的但正西和樊余烬,亲密无间。樊余烬似乎察觉到他的分心,谨慎地亲他的唇角,不安于可能会到来的惩罚。他无疑是了解但正西的,但他并不了解严页,严页说话、做事总让人觉得捉摸不透,哪怕某时某刻有迹可循。
“你爱我吗?”他轻轻地问,若非挨得很近,樊余烬就要错过这个问题了。樊余烬的回答是“当然”,于是他手臂伸长,搂住樊余烬的脖颈。
额头相抵,他温和地凝视樊余烬:“我对你的爱,尚有不满,你还可以做得更好,对吗?”樊余烬是被蛊惑的孩子,伸出手要抓住虚幻的糖果,最终不小心跌下云端,变成烂番茄的红。
“我要怎么做?”他看见但正西笑,但正西从来不笑,脸上是空空地,时时落着雪的神情,如今他笑,好生惊奇,像蜂蜜甜酒,甜昏了头。丞柯也讶异于严页的风情,在不再青涩的躯体中,爆发出惊人的魅力。原以为窥尽其姿,没曾想只是瞥见一寸。
严页假装思考,松手斜坐在他胯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谁能让“疑似疯癫”的人一生快乐,给予爱吗?需要一生的爱倾注,严页有那样多的时间,但他没有爱。
“你希望我怎样对你呢?余烬。”
“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只看我,只爱我,只有我。”他抱紧严页,似乎在为他的话寻找依靠。沉默缓缓地从严页的身体里爬出来,覆盖住严页的眼睛,随即一阵笑声传开。但正西真的从来不笑,更遑论笑出声音。他闭上眼睛,有理有据地害怕起来。抱人的手发颤。
樊余烬想起三年前的但正西,三年前的但正西不是现在这样。他锋芒毕露,在大学里打辩论赛,只赢不输,毕业论文也是那一届最好的。对樊余烬的态度也是截然不同,他信任樊余烬,保护樊余烬,控制樊余烬。旁人都说但正西对樊余烬不好,对樊余烬来说却是好。
其实但正西在成年之后就没有再打过他,同窗或同事们的忧虑都显多虑。况且,现在是由他主导,对吧。
严页侧头吻他,轻轻地吻在他脸侧,趁他微怔,便得寸进尺起来,曾经用在别人身上的手段,一齐砸在樊余烬身上。小声地哄他:“养猫猫都要准备猫爬架,你怎么只给我一张床,也不怕我闷坏——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