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我开玩笑的·叁
小说: 春日蜂蜜酒 作者:远鹤渊殊 字数:3732 更新时间:2019-09-22 03:44:08
我开玩笑的·叁
重回高中,感触良多。
高三多分为两派,积极向上与放弃挣扎。积极向上的不一定成绩好,放弃挣扎的也不一定是学渣。严页在此间,撑着脸打量这些人,影子投射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拉长。
严页高中在外地就读,陌生的云天雾地,还有睁着一双眼睛,异常好奇的同窗。
他篮球打得好,短时间内与一些男生混熟,也有些女生向他示好。普通的高中时代,钻进虫子,张大嘴笑闹,随后一口口地将身体咬空。
被霸凌者最害怕,最不喜欢的就是课间休息。
曾国辉和赵晓波自然的将严页围住,刘欣悦移了位置,坐到后排去。
“诶严野,我饿了诶,一起去买东西吧?啊,请我们吃零食。”
“嗯?”严页侧头,缓慢敲击桌面,“我只请池阳的。”
教室里忽然安静一瞬,所有的眼睛都望过来,诧异的、恐惧的、憎恨的、慌乱的,都盯着他。严页弯眸笑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也想叫我请客吗?可以啊,池阳在我就请呢。还有你,赵晓波。”
“什么?”声音有一丝颤抖,惶惶不安的问。
“金鱼啊,我送给池阳的金鱼,被你踩死了啊。”严页很少咄咄逼人,自从上大学之后他就变好了,礼貌绅士,颇有风度。
严野不计较,感受不到,那是严野。他活得潇潇洒洒,干干净净。严页不喜欢,也不接受。
“忘记了吗?池阳的金鱼呢。”他站起来,环顾四周,“如何?你们也忘记了吗?池阳是我们的同学呢。”
没有人回应。
严页若有所思的看了赵晓波一眼,“诶,记得还给我,我还要给池阳的。”
“你这小子忽然很会说了啊!”赵晓波抓住他的衣领,往前提,严野比他矮半头。
严页抹脸,倏然掐住赵晓波的脖颈,先他一步出拳,吼道:“听不懂话吗?叫你把金鱼还给我!”
“严野我艹Ⅰ你妈!”
“我就等着杀你呢。”
严页不是第一次打架,拳头和手肘都会用上,几乎是骑在赵晓波身上扇他。严野多柔软一个人,力气也是不小的。赵晓波能欺负人,也不会简单。
脸和腰都被下狠手,牙齿磕到口腔内部,嘴唇裂口,血自然而然的流出来。
他不喜欢打架,但是总要挨一顿的情况下,为什么他不能下手呢?
“你们谁去拉开他们啊!看着干什么?刘欣悦!你他娘说话啊,选你当班长不是让你坐着玩儿的!”邵文熙踹曾国辉一脚,扑过去抱住严页的腰。
严页顿住,赵晓波挥拳打中他的鼻子,又被猛推了一下,脸撞向桌角。他闭上眼睛,同时护住搂着他的邵文熙。
血滴下来。
赵晓波被曾国辉拽开,严页扶着桌子站起来,松开护着邵文熙的手,摸脸,笑说:“啊呀,破相了呢。赵晓波同学,明天我要看到金鱼,记住。”
赵晓波啐口唾沫,揣着手坐下,不理他。
教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的,又是被谁关上。
严页是个怕痛的人,在诊所清理伤口的时候差点哭出来。左脸颊刮十厘米左右长的口子,所幸不深,连缝针都没有必要,否则多难看。
让他严页感到诧异的是班上的事情,居然没有传播出去,寻常高中早就传得满天飞,班主任也来找谈话了。
可是这里没有,所有人都摆出了严防死守的姿态,绝不让这些事情叫别人知道。假条是刘欣悦找班主任开的,人是邵文熙扶出教室的。
离开时,严页听到曾国辉和几个男生一起劝赵晓波,说:“这件事情不能闹大,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妈是个狠角色,如果来学校我们就完犊子。”
“况且关于那个池阳,不好处理啊。”
“不就是买条鱼嘛,先买了,再找回场子就是。”
真是神奇。一个班级表面上全是散沙,毫无凝聚力,其实完全聚拢抱在一起,没有什么能把他们分开。
这个世界真是复杂,干脆买个炸弹直接炸死多好。这样疯狂的想法,一瞬间就好,他可是个好孩子。
只是回家后怎么和严野妈妈解释是个问题,怎么说都不对,事态很严重。坦白还是其他?以后也还会受伤的。
不过任务也有几分进展。“池阳”这个名字,在高三一班简直就是禁忌。只要提起来,就会有无数双眼睛望过来,情绪各异。
报复这个任务似乎不难理解了,是什么样的故事?谁参与进去几分?谁又漠视,沉默,关上门。
压抑、残酷、纯粹的恶,清清楚楚的摆在严页面前,连辩驳、忽视的机会都无。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诶,监护人,丞柯。你们到底想要什么?这样会让我不高兴的。我啊,讨厌这些人,讨厌这些事,会让我觉得焦虑。”
严页抬头望着远处,云卷得那么漂亮,阳光也柔软的拥抱他。多好呀,还能看到这些景色。池阳却再也望不见。
伴随着嘀声,丞柯说:“这不是我们选择的,是世界选择了你。我只是个上班族,薪资微薄,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您不舒服,会焦虑,我会向上级申请为你调换世界。至于要什么,对我来说只是业绩。上级被许愿,忽然死掉的,被欺负的,抛弃的那些孩子,许的愿望。我们是为了实现他们的愿望而存在。”
“被抛弃,被欺负,突然死掉的孩子们的愿望吗?十八岁的孩子吗?”严页坐公交车回学校,表情冷冷。
“不管他是多少岁,一岁,两岁,十四岁,十八岁,二十二岁,三十八岁,他都是孩子。没有伤害过别人,知道感恩,揣着纯真的心。为什么不是孩子。”从声音听不出他的语气。
“这样?”严页松开头发,重新高高挽起,“既然被这样寄以厚望,那我必须要做出表率啊。告诉那个小朋友,我之前的行为不要学,打架,那是不好的行为。”
丞柯答道:“好的,我会转告严野先生的。丞柯竭诚为您服务。”
起初他对这个系统没有抱有任何期待,若是阴谋论来说,他们要的是他的命。看过不少沙雕快穿小说的严页,实在对这些事情热情度不高。
处理任务,试探丞柯的底线,回到原来的世界就足够。现今丞柯的说法让严页认同、承认,并且可感同身受。
因此他可以更认真些,处理得更好看。
走廊上有穿堂风,严页上天台,踹开已经锈迹斑斑的门,来到刚有人跳楼的地方。
太阳升到最高空,刺眼又过分灼热。严页游目四巡,选择正对着教学楼出口的地方,双手一撑,爬上天台边缘。
站在至高处看人间是何种感觉?
所有事物都缩小,人、动物、植物,变成渺小的一粒灰尘般。这一刻天地皆为庞然大物,笼罩人也拥抱人。若他轻飘飘落下,就化在地上。什么也不再拥有。
腾然一跃,万物渺茫。
楼下有人发现他,逐渐围拢过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最默契的动作,就是摸出手机录像。
“丞柯,可以看到高三一班的影像吗?”严页聪兜里摸出根棒棒糖,撕掉包装,含在口中。望着那张纸掉下来,像羽毛,像雪花。
眼前投射出高三一班的影像,大多数人都怔怔的坐着,将这样的消息带回来的邵文熙反而坦然。他们恐惧又不安,谁也不敢去看,严野到底有没有跳楼。
刘欣悦垂着头,眼泪滴到作业本上。她吸鼻子,抹掉泪,边写边说:“反正已经有池阳在先了,再多一个也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准备高考,已经四月份不是吗?只有两个月不到的时间了。难道,你们还敢回来吗?”
教室中一片阒然。
“班长说得没错啊,已经有人开了头,再死一个也无所谓吧。我们也只是害怕,害怕那些事情被公布吧。所以,只要严野死了,就没有人会知道。”邵文熙少见的没有呛刘欣悦。
赵晓波踢了脚桌子,起身走出教室,曾国辉跟在他身后。
影像结束,严页咬碎棒棒糖,一动不动。
楼下已经有老师在看,严页依稀听得见他们在喊什么,喊人报警,喊人去找他的班主任。
赵晓波和曾国辉出现在楼下,扯着嗓子大吼:“我艹尼妈的,你他娘有完没完!要跳就跳,少他妈酝酿情绪——”
“你接住我,我肯定一跃而下!”严页也大声回应他,同时后退,回到安全区域。
想要的已经炸出来,没有重点怀疑的,但已然有些鱼儿咬钩。在发生一件事率先站出来的,一般都脱不了干系。
可是起因依旧没有抓到,嫉妒、利益、纠纷、不服?实在难以凭借想象退推断出来。
事出必有因,抓到因才可以接机报复。但报复刘欣悦这样的人就简单,考试失利就足够了。
稍稍施加心理压力,能逼问到想要的东西?或许。
“事情闹这么大,会被学校找谈话的。您想做什么?”丞柯问。
严页吐掉塑料棍,笑道:“就等他找我谈话呀,不找我谈话,我怎么办呢。我到底还是个小朋友。”
没人会猜错,学校的事情简单得要死,不是你欺负我就是我欺负你。到了寻死觅活的地步,又是第二出,不谈话不可能的。学校连池阳自杀的事情都没有查清,再多一个?教育局就得下来盘查。
下午班主任通知,最后一节课改做心理咨询。每个人都必须在场,点名严野。并且已经把上午他的所作所为,电话告知严野妈妈。
心理咨询严页应付过来的,老师问只摇头或沉默。他的精力保留下用来和严野妈妈说话便是。
暮色四合,他去见她。
本以为这个女人,会哭得凄切。可她没有,微笑着与班主任道别,与他一同回家。
既没有问他,也没有红眼,只是握紧他的手。
门关上的刹那,严页倏然叹气,等着接受妈妈的询问。在外面她不问不说,是在给严页留面子。
她与严页在沙发上坐下,瘪瘪嘴,便哭了。严页从衣兜里摸出两张纸,给她擦眼泪。他第一次看女人哭,不知所措有,更多是无可奈何。
严页组织语言:“没什么的,不要哭。”
她柔柔地瞪严页一眼,平白无故增几分媚:“你光知道吓我,还不许我哭。你看看这张脸,本来性格就不好相处,脸再坏了以后怎么办。”
末了,又说出几分忧虑来,拭去眼泪。
“你只要快快乐乐的长大就好,班上要是谁再敢欺负你,你直接和妈妈说知道吗?你若是寻死觅活,妈妈害怕。”
严页点头:“嗯。你不要害怕,我可以解决。不会用危险的方式。相信我,好吗?”
她没回答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相信少年人的话,别的小孩的话可信否,她不知道,但自家宠大的孩子,说话有几分可信度,她是清楚的。
“我相信小野,小野也要适时的依赖妈妈。”
严页点头。如此,两人之间便不再说什么话,妈妈抹掉泪水,去厨房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