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九
小说: 明月不归沉碧海 作者:白裴 字数:6980 更新时间:2024-06-24 00:33:48
白昙夹了一块排骨,白暮伸手握住他的手,俯身靠近他咬住那块排骨,白昙看都不看他一眼,放下筷子,白暮坐到他旁边,将那块排骨啃了个干净,拿来碗将骨头吐了进去,顺势夹了一个丸子喂到他嘴边,然白昙并未长口。
“怎么不吃?”
“吃饱了。”白昙木讷的摇了摇头道。
“醒了多久?”白暮懒懒的靠在桌子上,手肘撑着桌子,手掌托着脑袋,看他,侧脸线条行云流水,那翘弯的睫毛让他不禁想起被泪湿成一缕一缕且还挂着晶莹泪珠的时候,嘴角一弯,忍不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心里只觉得,他的师尊真好看,是世间第一好看的人儿。
“有油……”白昙躲了一下,平静的道:“没多久。”
白暮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确实沾了点排骨的汁,取来一块小方帕,去给他擦脸道“下次不要再惹我生气,我不保证还会做出什么来。”
白暮把珠串戴回到他的左手腕上,白昙脸色大变,摘下来狠狠的摔到一边,白暮也不恼,取来继续给他戴上,白昙执拗的不肯戴,一来二去,串线断了,珠子掉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的,四散跳开,一段红绳悠悠落地。
白暮挑了下眉,伸手将他发顺至耳后道:“无妨,改日我再为师尊做一个……”手掌笼尽他的耳朵,白昙触到他掌心的热,白暮拇指与食指捏着他的耳廓,沿着下滑,似是握着画笔,绘出他耳朵,到他的耳垂,若有所思,戴个耳坠也不错。
“梅岚死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白昙看向他。
“他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白暮已经放弃他的耳朵,转而移向他后颈,他白玉般的脖颈绷紧时,会弯成一道极其漂亮的弧度,平常恨不得藏起来的脆弱喉结,那刻就像是主动双手奉上,熟透的桃果近在咫尺,晨露颗颗,任人采撷,想必也是最适合带璎珞的:“姬桓跟你说的?”
“……”白昙收回目光缄默不再问了。
“你在怀疑我?一个老头对你那么重要?”白暮脸上笑容不变,而眸中已经冷了下去。
“我没有,他救过我,仅此而已。”
“他凭什么救你。”白暮手中空落,连带着心中一起。
“你想我说什么,我说什么你才满意?”白昙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又以为是什么?我不想跟你吵。”白昙说罢起身朝床走去,他现在身心俱疲,不想看见他。
“呵。”白暮脸上的笑容也彻底淡去,褪尽笑意的寒芒凛冽:“你有没有对我有过一丝愧疚!”
白昙闻言一怔,眼睛颤动,垂眸喃喃着愧疚两个字,阳光斜进殿里,一缕白发被风吹的轻轻的飘动,他微稍低下了头,微微蹙起了眉,然一直念着愧疚二字,眼中迷茫,眸中光影细碎,走马灯不停旋转,思绪流转不歇,他似翻着书,好几百年,一页一年,白昙捏着眉心一声叹息:“白暮,我从未将你视作我的弟子,你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你说的不一样?是同为你的棋子,而我却是最先被你舍弃的那一个?!”白暮的言语凉了下来:“你一字一句都是为了我,但你原可以只封我魔身,可你却是连同我的记忆一起,你不也是怕面对我吗?”白暮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
白昙猛的睁开眼睛,喉结不断上下滑动,颤着唇道:“是你要忘了我的,是你先忘了我的……”
“永州除妖,我在我心里,只看到你下的结界!结界里,是被锁链缚住的,我的记忆!谁人有如此本事!若你曾受审判!那你的疤呢?你身上的疤呢?它留下的疤,永远也不可能有人祛除!”白暮看着他的背影,茶杯在他的手里碎裂开来,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白暮脸上的表情逐渐狰狞,可很快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阴沉,他看着自己的手,缓缓摊开,杯子碎片已经深深的扎进他的掌心,血顺着他的手指缓缓滴落到地上:“师尊,这是你最爱的杯子吧。”
那是赫连忻送的一对仿玲珑瓷的杯子,与翠山同出的一块青玉,被一次性雕刻而成,杯壁薄如纸张,薄可透光,滴水不漏,上面还刻绘着山川湖海,制作时,稍一出错,整块料子就废了。
白昙转身几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揪着他的衣领仰着头看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揪着他衣领的双手颤抖不止,被眼泪蒙着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白暮居高临下的低着头,眼里有不甘与不解,情绪糅杂在一起,最后被怒火吞噬,成为一双血瞳,渐渐的那团火也熄了,结了雪霜。
白昙用尽了全力也只能让他的衣服褶了几处皱,手背上青筋凸起,发白的嘴唇颤抖,他还能说什么,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还是已经没有必要了,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白暮伸手拇指触碰上他的眼角,顺着脸滑下,拇指滑出一道混了血的泪痕,无动于衷,白昙渐渐松了手,连他眸中的怒意也散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与垂死挣扎后的顺从。
“滚!我不想看见你,滚!你滚啊!”白昙推开他,端起桌上的菜朝他砸去,之后疯了一样摔砸东西,碗碟杯盏,书笔砚纸,几本书砸过去,白暮也不躲,头顶着菜叶子,汤汁从他的额头流下,沉默的承受着:“师尊,你又不信我。”
白昙泪眼模糊的看着他,流露出无限悲凉凄苦,泪珠不断滚落,静默了一会儿之后,白昙屈膝跪到他的面前,跪在一地狼藉中,膝盖狠狠磕在碎瓷上,匍匐在他的脚下,佝偻着以往青竹一般的背脊,月亮跌进尘埃,沾尽灰尘,不过廉价鱼目。
颤抖着手,膝行向前几步,抓了好几次才抓住他的衣袍,捏着他的衣摆用力到骨节泛白,他强忍下眼泪道:“诸般过错皆起因我,我真的不知道到底还要怎么做才能去弥补,但随便你怎样都无所谓,你要我多少根骨头你都拿去,白暮,我求求你,真的求求你,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就这样了行不行……”
白暮低头看着他,眼神深邃幽暗:“师尊,你能不能也为我心软一次?哪怕一次。”白暮气极,大步流星的离开,白昙瘫坐在地上,地上蔓延出殷红的血,泪流的无声无息。
白昙灰暗着一双眼眸,久久,恍然间听见了鹤知的声音,空洞的双眼动了动,伸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扶着桌子咬着牙强撑着站了起来,腿上的剧痛让他一个趔趄又差点跪到地上。反反复复好几次才站了起来,他逼迫自己挺直了背脊,每一步的痛都如刀割,都能感觉到碎瓷片绞着自己的肉,血流如注,一步一个血脚印。
白昙重新换了一件深蓝近黑的外袍,吃了两瓶止血药。
鹤知远远看到从殿里走出来的白昙羸弱的身影,衣服穿着他的身上格外的宽大,明明就是白暮命人按着他的尺寸手工缝做的,鹤知忍不住泪目,喉头一哽,缓了缓情绪才道了声师尊,走过去扶着他坐到桌子上坐下,白昙伸手拢了衣服遮掩腿上的血迹。
鹤知蹲在他的面前,这才几日不见,师尊又瘦了很多,还有了白头发,落霞峰常年繁花不断,花香侵人,正如此时,桌子旁的蓝蔷薇沿廊柱生长,一小一小朵的蓝色花朵拥挤的簇拥在一起,如晚上的一方星空,鹤知还是嗅到了夹杂在花香里的丝丝血腥气,很淡,若有若无,不由得警惕起来,忙问道:“师尊,您是不是受伤了?”
“哦,刚刚为师不小心摔了杯子,捡碎片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白昙不在意的道。
“杯子碎了就碎了,捡他作甚。”说着就想看看伤口大小,白昙也将手伸到他面前,食指上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这几天你去哪了?”白昙打断他将要开口说的话。
“师尊,离书和诵文我还是没有找到,老宗主也没了,他没的时候我在旁边,他都告诉我了,师尊……”还是忍不住,眼泪从眼角滚落,也让他忽略掉了血腥味,没有再去纠结。
白昙伸手抹去他脸上的泪珠道:“鹤知,为师的事你先别管了,以后也一定别再与他起冲突,他的修为远远凌驾于你们之上,哪怕为师死了,也别去找他,不要……”说着,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鹤知立马倒了杯水给他,帮他顺了顺。
“不要犯傻……”白昙抓住鹤知的胳膊,叮嘱道:“当初……”当初就不该心软,应了你们要留下的请求:“记住为师说的话!一定要劝住墨挽他们!”
“师尊,太隐宗的大宗主不日就要出关了,师尊再等一等,等他出关了,就好了。”
白昙用迟钝的脑子想了想,太隐宗大宗主,是杨禛。
鹤知伸手一唤,一把剑出现在他的手中:“师尊,您的剑我已经修好了。”
白昙接过清浊道:“多谢。”猛然想起了什么道:“似锦呢?”
“师尊不用对弟子这么客气。”鹤知道:“师兄……师兄在牢里照顾墨挽他们,要不然这几日我也不会放心下山。”
白昙还是不放心道:“你现在喊他来见我。”
鹤知躲开眼神:“师兄他……现在是午膳时间,等明天我喊他来。”
白昙察觉到不对,怀疑道:“他是不是没在宗里?”
“在的师尊。”鹤知想到似锦的叮嘱,语气变得坚定:“您信我。”
白昙还是不放心的道:“他现在肯定还在生为师的气,要不然也不会不来。”
“……”
“过几日带他来见为师,他若还在生气不来,你就说见他一面是为师最后的遗愿,他不来,为师死不瞑目。”白昙想了想又道:“他若还不肯,绑也要绑过来,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带他过来,他不愿意见我,就把他锁在看不见我的地方,千万不要让他出宗。”
鹤知信誓旦旦道:“……好。”
白昙不疑有他,另道:“鹤知,你给的那药叫什么名字?”
“师尊吃完了吗?那是我看上古异闻录里有一种珍鸟的血液,能活死人肉白骨治百病,所以就去翻了褚峰主的万宝阁。”
“那本书能拿给为师看看吗?”
“好,弟子现在就去。”鹤知立马召剑离开,过了一会儿就拿着一本厚重的书过来道:“师尊,就是这本。”
白昙翻开,书页已经泛黄,散发着一股霉味,白昙被灰尘呛的又开始咳嗽。
“师尊,等弟子擦干净再给您看。”说着,拿到离白昙稍远的地方,开始用衣袖一页一页的仔细的擦拭去上面的灰尘,擦完后才拿过来道:“师尊,现在岵州的花已经过了花期,明年,等明年,您养好身体,明年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岵州小住,还有北国的冬雪与红梅。”
“好。”白昙看着鹤知期待的眼睛,还是应了下来。
鹤知咬了咬牙,心一横还是开口道:“师尊,弟子有疑,请师尊解答。”
“嗯?”白昙看向他。
鹤知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摊开放在桌子上,纸上画着一个阵法,看着第一眼就让人心神不宁。
鹤知道:“师尊曾说,画阵讲究它的作用,材料,走势,情感,不同材料和走势都能影响所做阵法的作用,就如同一个阵法,有细微的不同,用法都是不同的,阵法亦能看出画阵人的情感,是哀是怨是喜是悲还是恨,而这个阵法完全违背了画阵的规律,走势也完全逆着常规来的,像这里和这里还有很多地方,都是大忌,每一下都是意料之外,我看着很压抑和绝望。”
白昙看了一眼,瞳孔一缩,脸色变了变,起身背对着他,静默了片刻才道:“你心里已然知晓了九分,还来问我作甚?”
鹤知也站了起来,被印证了心中所想的他有些激动,道:“师尊!这个的代价是献出命魂,师尊......您会没有的......献魂祭魄,既无轮回,亦无复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颤抖而轻。
“我画都画了,还在乎什么后果!鹤知,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惦念的了。”
“什么叫没有值得惦念的了?我们呢?在您心里您到底是怎么认为我们的?您说您考虑过后果,您有没有考虑过没了您我们该怎么办?在您心里,我们到底算什么?能被称为什么?是不是根本不重要?”
“你也要笑我自以为是还是自作自受?你也要说我无情还是冷漠?”白昙转身对上鹤知的眼睛,鹤知那双蒙着一层水汽带着悲伤迟疑和不确定的眼睛,可鹤知却没有看懂白昙的眼睛里所含的情绪,不止这一刻,是他当了白昙快六百年的弟子,都从来没有过,白昙从来只给他们一个坚强不屈的背影,沉着的面容看起来刀枪不入,他用他的肩膀,撑起了一种有他在,天塌下来都不要紧的现象,鹤知突然缓了过来,从他一时冲动口无遮拦的说出的第一句问出口,白昙就再也没有自称过为师,鹤知一下子慌了,忙跪到地上说:“对不起师尊,我……”
“别再喊这个称呼了,是我错了,是我太低估世间对他的偏颇,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可以,可是到最后我不止护不好他,还对不起你们,是我的自以为是害了你们,从始至终都是因为我,是我自作孽,是我不该,应允你们留在这里,是我不好,是我不好……”白昙收回眼神偏过头道:“我乏了,你走吧,以后就当从未认过师尊。”
鹤知低头,手握成拳紧了松,此刻的他懊悔不已,这时鹤知才是陡然想起梅岚的话,真正明白了其中意思,白昙的闭关仅仅只是闭关吗?那个圆台之上,承载了白昙多少殷血,俯首额头磕到地上哽咽着道:“不是的!师尊您别这么说!自从您在雨天第一次喂我吃食,让我没有饿死,我就知道您是这世间唯一的最好的人,不止我,是我们,若没有师尊,我们早已经身首异处,枯骨黄土。”
白昙依旧背对着他,鹤知直起了身,自己怎么能忘了,他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师尊,今日失言,待来日再请师尊责罚,弟子不打扰师尊休息,弟子告退。”说罢,起身离开。
白昙回头看着鹤知离开的背影,五味杂陈,脑子一阵阵发晕,恍惚了一下,伸手撑着桌子,身体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他的衣服,呼吸急促,缓缓坐到凳子上,他的脚下,已经积了一小滩血,好在已经吃过止血药,血流的不那么快,白昙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书,上面都是一些长相奇怪极其罕见的精怪妖魔,鹤知没有说那只鸟的名字,他却看到了几只大概符合的。
真是荒唐又可笑,这个最符合却也是他最不会相信的一个。
回头看那棵随风摇曳的翠绿的小芽苗,格外的可爱。
看的入神了,连人靠近都没有注意,等他发现是那个人已经站着看他好久了。
白昙侧头和他对上眼神:“你是谁?”
“我是雪裳,一个……普普通通的魔,你就是……尊主的师尊吧。”雪裳一睹庐山真面目,脸上被惊艳到的表情藏也藏不住,怪不得白暮那家伙舍不得杀,要他他也舍不得,果然啊,看一万遍书上描写的,还不如见上一面。
白昙警惕的看着他,一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但试了多次都站不起来。
“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恶意,我只是好奇,好奇。”雪裳有些紧张,只是看白昙面容惨戚戚的白,跟死了好几天的人不相上下,眉带病态,整个人看着弱不禁风,完全不像书上写的那般气质出尘肆意洒脱,无可匹敌的,可是即使是这般,也依旧是另一番风华,目光落在他锁骨出的一处若现的齿痕,伸手握上他的手腕,
白昙急忙甩开,此时心口又是突然一阵心悸,手捂着胸口,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却还是避开雪裳的搀扶,眼里警惕更甚。
“你……怎么了?”雪裳还在自责刚才的鲁莽,现在看他好像很痛苦,小心翼翼的问。
“不用你管!”白昙咬着牙道,他这几日总是心悸的厉害,有时疼的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雪裳在心里啧啧两声,还真是绝情至此,竟然下了如此狠毒的咒,原还以为他顾念旧情,没想到是为了这样,妖累积法力本就不易,化形之后则更为艰难,每上一个阶梯难度又将增大一倍,之后逐倍增加难度,白昙这种,在妖里已经是上上之乘,也是,这样如此,不仅能补上他缺的那几百近千年的修为,还很有可能再突破一层境界。
白昙漠然的转过头。
雪裳注意到他被血浸透了的衣服,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道:“这是药,能治伤止痛,不好好上药,会残废的。”把药瓶放到桌子上之后就走了,说实话,世人更多想见他一面多想见一见他有没有书上写的那么邪乎,而雪裳也对他多是敬佩,同是妖,他却能有如此之魄力,压的那些老不死的屁都不敢放一个,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问问,他在今日之高处,所走过的路,有多艰难。而现在,雪裳在心里叹了口气。
白昙忍痛站了起来,从袖子里拿出帕子包着的断簪,挖了个坑把它埋了,起身离开,末了又回头看了眼那个小芽苗,腥甜涌到喉咙,吐了口血,看着手心的红,再看那花芽,婴鸾求子的前提是两情相悦,至死不渝,他们之间谈不上这个字。
继续翻了翻那本书,最后一页,是心魔,世分阴阳,事有好坏,无论是何,皆有两面,一念佛一念魔,而他就是负面,世之万恶聚之一丹,人之八苦塑为一体,然其初始亦如初生之婴孩般,是与之相同的,最为干净的事物,善者教之善,恶者教其恶,则会更恶,因为他天生蕴藏着毁天灭地的能力。
图画是一个黑毛独眼怪,狰狞可怖,白昙想了想白暮,与这本书上的样子格格不入。
除心魔在于心中一枚血丹,此之不消,复生不止,以紫阳炉火炼,化之,则除。
所以,人死则有夙念,横死则有怨念,被害则有所害之人的恶念,而白暮也是因此常心神不稳。
后几页是他的武器祸世以及他的坐骑商栖,还有他会的咒术,书言他歹毒非常,其中有一咒往生咒是他一人才会的世间最为阴险之咒,魂飞魄散,不复往生,是为往生咒。
中咒无论为谁,都会以已之命魂奉养魔尊,譬如人为最弱,中咒则活不过三日,解剖尸体,可见其心上会有一朵全开的彼岸花印记,此为魔尊所下往生咒的痕迹,咒下不久,则为花芽,随日渐长,花渐开,命渐失,最后命魂尽数归为魔尊所有为其助长功力,不过妖魔为最佳,一是因他们不仅有命,还有修为,中咒者初心悸,日渐长,心悸俞重,无可解无可愈,命不过日余。
还最擅长用其最不堪回首和其最痛苦回忆造就梦境,使人深陷不可自拔。
心口越来越痛,窒息感让他身形不稳,白昙扶着廊柱缓缓蹲了下来,最后歪倒到在地上,莫名的寒意让他将自己蜷缩起来,蓝色的蔷薇花纷纷扬扬如大雪般,渐渐将他淹没。
待心脏不再那么痛,已经是时至黄昏,被花叶枝条裁割的很碎很碎的晚霞,斑驳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白昙扶着柱子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掀起衣裤,血已经干涸,衣裤被血浸透粘在血肉上,他像是不知疼般揭开,血再次流了出来,双腿已是血肉模糊,红肉外翻,上面还扎着杯子碗碟的碎片,伸手毫不犹豫的一点点把碎片拔出,喉咙里溢出难耐的呻吟,汗水不断从他的额头滚落,湿了的发黏在他的脸上。
血顺着腿流到地上,扎的深的已可见骨,等拔完所有的碎片,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的一般,他的脸又白了几分,靠在柱子上重重的喘息着,脸上泪痕纵横,白昙看着自己流血的腿,双手环膝,埋首于自己的臂弯,他不想哭,反而想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原来是那么的可笑又可悲,是他咎由自取,作茧自缚,自掘坟墓,愚钝蠢笨,世上没有比他更可笑的人了,七百多年活的不伦不类,将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繁星渐现在逐渐幽蓝的夜空,下弦月孤零零的挂在天上,他披着凄白的月光,蓝蔷薇花瓣泡在已经凝固的殷血中,浓重的血腥味掺杂着艳俗的各式花香,奇异的味道令人作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