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化成人身，柳玄霄还不习惯于用双腿行走，灵兽之身更适应于夜间飞行，他顺着灵气的味道飞到了城外一座隐秘地山洞中，果不其然在洞外就闻到一股与灵力夹杂的浓重血腥气。

他谨慎地走进洞中，地上满是残破的衣物与白骨，几个头盖骨堆在一起，是人类的，洞里最内部，几条巴蛇盘踞在一起，不断蠕动着身体，用舌头去舔彼此的伤口。

一人坐于旁一大石上，闭目养神。柳玄霄认出了他，是巴蛇族少年苍潭，也是他自小的玩伴。

那日贪玩同自己一起到了屏障界处，不幸被猎兽者俘了去，但好在自己的“泥巴术法”还是相当有用的，起码保住了那几个兄弟，如今看到他自己觉得特别有亲切之感，可是...

“苍潭？你为何会在此处？”

柳玄霄无暇叙旧，张口便问来意。

苍潭站起来，面容疲倦，脖颈与面颊交界处的鳞片布满伤痕，已变回黄金色的瞳凌厉地扫视他，似在看一个入侵者。

“你莫怕，我是玄霄，你看”

柳玄霄伸手展示那一团如焰般的红色灵力

苍潭收回了那警告般的目光，发出嗤的一声

“柳千乘终于得化成人身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怎么？几日不见？灵界最尊贵的千乘如今也成人类的驱使了？帮他们来攻击自己的族人？

柳玄霄闻言无话可说，僵立住了，千乘是尊称，这对于朋友来说冷了许多，以前他从不会这样来称呼自己。

“我想你误会了，那个人类对我有些恩情，何况当时情况复杂，只是…你们为什么会屠杀人类，灵界有族规严禁灵兽踏出幽都山，况且还有万年缔约在，这是不尊族规又违背缔约的不义之举啊！”

苍潭听着他的话蹙了蹙眉表示厌恶，加大了声量朝他吼道

“不义？那些人类打破屏障进入灵界虐杀我们的同胞时，何曾想过遵守缔约？巴蛇一族本就灵力低微又弱小，不过想在灵界寻求方寸之地，你可怜他们？谁可怜过我们？谁可怜过我们死去的同胞？”

柳玄霄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人是曾经还同他一起在漫山追逐过野兔的旧友，被自己推进泥巴里也不曾反抗的玩伴，可他说的不为错，确实是人界先入侵猎杀灵兽，灵力低微体型较小的巴蛇一族被捕杀者不在少数。

“是玄鸟一族没有保护好你们，对不住，所以你们攻击人类得到谁的命令？我父亲吗？还有你们的身形，眼睛怎么回事？”

柳玄霄有些愧疚低下了头，可自己现在有太多问题了，必须马上搞清楚。

“千乘您以为呢？没有得到万乘的命令，我们又岂敢擅自出灵界？”

苍潭撇了撇头不看他，又回坐到那块大石上。

柳玄霄有些吃惊，父亲一向不愿与人界起冲突，而今下这样的命令，难不成是因为自己？

他于心不忍，伸手用灵力为蜷缩着的巴蛇和苍潭疗伤。

他变幻出一片玄羽，在上面用灵识传输了几句话双手递到苍潭手中

“玄霄还有一事相求，还望苍潭兄能把此羽带回灵界，交到我父亲手中，我还有些事需要留在人界探查明白，不便归家”

苍潭虽有抗拒，但看在方才他自费灵力为族人疗伤还是接了过来。

“玄霄明白兄心中苦处和顾虑，但人灵两界毕竟曾缔结万年契约，这几日破城伤人想必也抵消巴蛇族之伤亡，还请兄收手不要在继续，毕竟这终究是两败俱伤的事情，若是愈演愈烈，人界君主插手，那最后定会挑起一场大战，我父亲那里我自会劝他。”

见苍潭不看他，柳玄霄又补充道

“我作为灵界少主，自知有保护灵界生灵之责，巴蛇族今日局面，于我脱不了干系，我向你们承诺，必解决这一切，还巴蛇一族公道，还请苍潭兄信任我”

柳玄霄无忧无虑活了百年，这些话是在这百年岁月中自己说出的最正经的话了，都道玄鸟化人便是一次成长与蜕变，心智和灵力都会愈发增长和成熟，曾经不懂，如今突然觉得自己竟稍稍长大了些，竟然到了可以对别者做出承诺的地步。

苍潭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肯定或拒绝的表示，继续闭目养神。

柳玄霄自知无法再谈下去，弓身行了一礼，转身往洞外走，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看了看族人，皱眉向外去。

一把蛇化形者蹲在苍潭身旁，问道

“苍潭，这羽毛，该交给谁呢？”

苍潭睁眼看着他，黄金瞳再一次被腥红蒙上，反问他

“你觉得，灵界咱们还回得去吗？”

“拿去仙界吧”

——仙界

孟长留被红发男子强行戴上玄纱帷帽遮住面容，在空中飞行了许久才落下，男子取下他的帷帽，一阵金光射入他的眼中，一种刺眼和疼痛感瞬间布满眼球。

“仙医，您稍等，释利仙君片刻就到”

红发男子见孟长留还未完全睁开眼，抬头用那只红眸死死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盯穿般，随即又转身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孟长留一人。

孟长留终于得以完全睁开双眸，环顾四周，自己正处于一片林海之中，每棵树高大葱郁，周身散发着金光，树上生球状花苞。

他心里有些明白，学医时曾在书中读到过，此乃禁欲树，为上古神树，有惑人心智的能力，使人陷入曾经苦痛之事，沉浸于过往无法自拔，身心俱疲心力交瘁而亡，因此也被归为禁树，自古神尽数归墟后已万年未曾在世间出现。

只是那个名为释利仙君的人为何要带自己来这种地方见面，自己只是一界凡人之躯，与仙界之人并无交际，释利仙君此名也未曾听说过，而那个红发男更是见所未见，除了露出的那一只红瞳，与先前同巴蛇一族对持时从他们眼眸中看到的猩红如此相似。

禁欲树散发的气味愈来愈强烈，是发现了人类在此地，用气味开始攻击迷惑

孟长留找到一处较为空旷些的地方，封锁自身意识，可以看见的殷红色气味一缕一缕地袭来，扑在孟长留碧色长袍上，如鲜血染就一般。

他渐渐有些吃力，意识也有些恍惚，双眉紧蹙，额上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阿芝，阿芝”

耳边响起一个名字，阿芝。

那是未拜入昆峰阁之前自己的名字，已经三百年没有再听到过了，是有人在喊他，是意识被禁欲树攻击了吗？可是这声音分明来自外界

“阿芝，阿芝”

那个雄浑的男音不断在重复自己的名字，他焦急地环顾四周，却未曾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阿芝，你都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