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星睁开眼，一双漂亮的黑眼珠带一点笑意若有似无地看着他。

“同学，你干嘛呢？”

贺燃这才发现自己的姿势有些引人注目，伸展手臂，弓着背，在外人看来他似乎是探身想去关窗户。

听见祈星的声音，贺燃这才大梦方醒一样红了脸，眼睫控制不住开始颤抖。他不敢看祈星的眼睛，别开目光，抿着唇，要把手收回来。

但祈星偏不。

他往后靠了靠，把贺燃的手紧紧压在窗户上，自己靠在上面，完全是把贺燃当肉垫的架势。

贺燃使点劲抽了一下，发现抽不出来，抬眼看祈星一脸享受的样子，也就不再尝试，他要是突然使劲把手抽出来，祈星的头肯定会撞到玻璃。

贺燃抿了抿唇，还是舍不得。

但不能一直这么压着，多尴尬啊，两个大男生靠这么近。

贺燃想了想，说：“同学麻烦挪一下，你压着我手了。”

祈星睁开眼睛，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不是你把手伸过来的吗？”

贺燃愣了一下，继而辩驳道：“我是去关窗户，然后司机急刹车，你就碰上去了。”

听了他的解释，祈星不但没有挪开，反而换了个姿势，更舒服地靠在贺燃的手上，撩起眼皮看着他。

“我没有说这个，”祈星的声音不大，带一点刚睡醒后的略微沙哑，小钩子似的，牵人心弦。

“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祈星说，“你从上车开始，视线就没有从我身上移开过，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让你看的这么认真。”

贺燃忙不迭摇摇头，强装镇定道：“没有，你看错了，我不是在看你，我是在寻找座位。”

蹩脚的理由。

祈星毫不怜惜地拆穿他：“这车上空位这么多，为什么偏偏坐我这儿？”

贺燃脑门“轰”地一下着了，脸颊烧的烫红，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个位置对着空调，凉快。”

祈星闻言看向头顶，他这个位置偏，风口也不对着他，是最不凉快的位子。

演技实在拙劣，他都不用说穿他。

正欲开口说话，只觉得脑后一轻，贺燃突然抽回手，没了托力，下一秒祈星的脑袋就砸在了窗户上。

“哇塞，不提前通知一下吗？”祈星揉着脑袋嘟嘟囔囔地坐正，颇有些怨恨地看了贺燃一眼。

贺燃小声反驳：“我早都已经说过了，是你没认真听，不怪我。”

祈星丝毫不甘示弱：“是你说话声音太小。”

“是你不认真听。”

“……”祈星觉得自己要是再接他的话，这无聊的对话是真的结束不了了。

于是他换了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怎么出来这么早？我不是说三点半以后出来吗？”

贺燃不看他，盯着前面深蓝色的座椅看，“不早，我是要去早春书店的，没赶上公交而已。”

一听这理由，祈星乐了：“早春书店，跟南湖湾可是两个方向，傻子也知道不能坐这班车啊。”

祈星凑近他，近到呼出的鼻息都尽数洒在对方脸上，“你是出来等我的吧。”

“燃燃。”

—

贺燃记得触碰一只蝉的感觉，大概就是偏过头时鼻尖擦过祈星脸颊的感觉。小心翼翼，然后一触即分。

那只蝉最后没有什么好下场，它在贺燃不被允许靠近的窗台上抱着自己，细长的触须垂在地上，直到夏天结束后它义无反顾地死去。

“你想多了。”

贺燃往外挪一点，拉开跟他的距离。这样就看不见他薄薄皮肤下纤细接错的淡青色血管，感受不到他贴过来时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的温热气息，以及身上那点若有若无的香气。

淡淡的，要贴很近才能闻到。

贺燃低垂眉眼，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普普通通的公交车愣是被他坐出了国家主席出行专用车辆的架势。

祈星看他一眼，“你往我这边来点儿。”

“不要。”贺燃看都不看他。

两个人的座位中间只少还能再塞一个成年男人，还得是五大三粗的那种，不然就填不满贺燃人造的马里亚纳海沟。

祈星不满地“啧”了一声，伸手去拉他的校服袖子，很有讨好意味地晃了晃，说话也柔柔的，“生气了啊？”

“没有。”

祈星追着他问：“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贺燃轻笑一下，嘴角勾起一抹不明显的弧度，拿他说的话噎他，“你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我要一直盯着你看。”

“……”

祈星不死心，继续追问：“这么好看一张脸，又不收费，为什么不看？”

贺燃还是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轻声说：“便宜没好货。”

祈星没一点生气的样子，笑嘻嘻地继续说：“中国制造，物美价廉，保证你入股不亏。”祈星靠近他，攥着他袖子的手也不老实地往里钻，抓住他的手就不放，握得很紧，嘴上循循善诱问道：“真不考虑看我一眼啊？”

“自恋。”贺燃吐出两个字，袖子里的手挠了挠他的掌心。

祈星顺势把手指嵌进他的指缝，要和他十指相扣，“你坐过来点，中间空这么大，别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

贺燃不再反驳他，听话地往祈星那边坐了坐。祈星赶紧也往中间去，肩膀跟肩膀紧紧靠在一起。

祈星把右耳上的耳机取下来挂在贺燃耳朵上，边戴边说：“有线耳机真是人类最浪漫的发明。”

“你这又是从哪听来的理论？”贺燃问道。祈星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说法，不知道他对别人有没有说过。

“这不是听来的，这是我自己总结的。”祈星一脸骄傲同贺燃分享自己的伟大发现，“跟你分享音乐的时候，感觉把我的世界也分给你了。”

祈星划开手机，重新换了一首比较舒缓的音乐，低着头问贺燃：“你有这种感觉吗？”

贺燃凝神仔细听了听耳机里的声音，那是一首英文歌，女生的声音略带沙哑，声线却婉转温柔。

贺燃英语不好，很多英文歌他都听不懂，也不常听，祈星偶尔还是会给他推荐几首，贺燃听不懂歌词内容，但旋律依旧抓耳让人沉醉。

今天这首也是，依旧听不懂它的歌词，但他大概能知道意思，这应该也算一种进步？

贺燃总是愿意因为祈星做一点他曾经不会做的事，把他的世界也分开一半，让属于祈星的那一半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