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岁走到客厅坐在单独的小沙发上，先跟祈星打了招呼：“你好啊帅哥。”

他不敢再喊“嫂子”，他觉得贺燃也没有那么喜欢面前这个虽然好看但一眼就知道不是很好相处的男人。

他也要谨慎一点点，毕竟他只有这一个哥哥。

祈星点点头，“你好。”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也很好看。”

贺燃端着两个杯子过来，把放了茉莉花的那杯放在祈星面前，另一杯牛奶递给贺岁。

贺岁冲他眨了眨眼睛。

贺燃说：“已经热过了，娇气包。”

贺岁这才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时不时露出一个满足的小表情。

也就是这些时候，贺燃才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孩儿。

贺燃看了他一会儿，抬头时发现祈星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再一次撞在一起。

贺燃没有躲，说：“我弟弟，贺岁，你叫他延延就行。”

祈星说：“很好看，长得很像你。”

贺岁听见有人夸他，喝牛奶还要高兴地冒个泡，“很有眼光哦你。”

贺燃揉了揉他的脑袋，眼神很温柔，“哪那么多话，快喝你的。”

贺岁偷偷吐了吐舌头，顺带舔了一下嘴边沾上的奶渍。

“延延今年多大了？”祈星问。

“八岁。”贺燃说，“上三年级。”

“上学挺早的。”祈星说。

“不早，幼儿园只上了两年，中间又跳了一级。”贺燃微微笑着说，“我都担心他跟不上，不过成绩也还说的过去，除了偶尔有点调皮捣蛋。”

莫名有种很骄傲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贺岁又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祈星注意到贺岁那一头乌黑及肩的长发，又看到放在茶几上还没收回去的小梳子。

很特别的小孩儿，祈星在心里默默地想。

祈星端起面前的茉莉花茶喝了一口，一点很淡的香气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这点香味让他想起宝格丽的华夜茉莉女士香水，非常非常浓郁性/感的茉莉夹杂着檀木，又中和了麝香，即使是在将要结束时，在将尽未尽之处也能充分展现出女士独特的魅力。

它的浓郁和性/感不是袒胸露乳裸露肌肤的轻佻，是黄昏时分暮色苍茫和浓稠的黑夜一起慢慢酝酿出来的缠绵无绝期式的绽放，几乎是公认的女人香。

但也有人觉得她的味道太过浓重，充满脂粉气息，是很廉价的性感。

曾有人跟祈星讨论过是烟花柳巷好还是浓艳大方好。

祈星当时是怎么说的？

——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几回饮散良宵永，鸳衾暖、凤枕香浓。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

——烟花柳巷也有浓艳大方，浓艳大方亦有小家碧玉，谁规定温文尔雅的江南姑娘就不能有珠圆玉润的风仪身姿呢？谁又规定章台杨柳就一定不能是娉婷雅致呢？

——人家美，想怎样美，美得又如何，是性感还是纯真，是可爱或者艳丽，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硬要说有关系的话，那也只能是你欣赏她的美，喜欢她的美，既然你都喜欢了，又何必去在意她是怎样的美。

——根本就是不值得辩论的话题。

祈星现在想，如果这样的香水用在贺燃身上，会有怎么极致的反差感。

就像现在他手里捧着的这杯清香茉莉，不仔细闻可能都闻不到它的香气，却在另一个领域高调奢华得肆无忌惮。

祈星有些出神地盯着杯子里缓缓下沉的茉莉花，一直到贺燃出声才唤回了他的思绪。

“我一会儿要出门一趟，等会儿把衣服拿给你，”贺燃斟酌着自己的说辞，“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先回去？”

祈星抬眼望向他，明明没什么情绪，很平静无波的眼神，贺燃就是从里面看出了不悦的意味。

“你赶我走吗？”祈星很轻地说。

听见这句话的两人——

贺岁：“？？？”

贺燃：“！！！”

不是，我没有，我不敢。

心里的小人一键紧急拒绝三连。

贺燃笑了笑，“你想多了，我一会儿得把延延送去学校。”

祈星嘴唇抿紧，一眼不发地看着他。

贺岁这会儿倒是出奇得乖，安静地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在沙发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祈星盯着贺燃的脸看，像是在思考他的话里面的可信度，看了一会儿又把视线移到窗户上。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不间断地打在上面，发出不大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声响，连绵不绝的雨水落下来不一会儿整面玻璃就布满了水雾。

贺燃正准备让贺岁去拿把伞，就听见祈星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贺燃。”

“我送你们吧。”祈星站起身，很自然地接过贺岁抱着的书包，“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不用了。”贺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祈星看着他，不为所动，“外面在下雨。”

贺燃闻言朝窗外看看，天依旧很阴，但雨势已经小了很多，他并不想麻烦他，还是拒绝道，“不用了。”

祈星垂下视线，语气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你又拒绝我。”

贺岁的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巡视，有点不明白他们俩到底在争执什么。

“我没有在跟你商量。”祈星的声音很轻，但就是带着一股强硬的味道。

贺燃其实很难拒绝祈星，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

十年前是出于喜欢，现在是因为愧疚。

僵持了一会儿，贺燃妥协道，“我去换件衣服。”

说是换衣服，贺燃也只是穿了个外套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星期之前祈星落在这里的西装。

第二天他还把它送到了干洗店，洗完之后小心翼翼地收在了自己的衣柜里。

祈星看见那件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外套，眼神黯了黯，什么也没有说。

贺燃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他，“上次落下的外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贺燃的脸微微有些红。

祈星看了看他发红的脸，目光又落在他手里的外套上，没有接，只说：“你先拿着，我一会儿开车。”

贺燃没什么异议，说：“好。”

又去牵贺岁的手，想了一下，还是从手边的盒子里拿了一个口罩出来给贺岁带上，又把被口罩绳子压住的头发拿出来，外套拉链一直拉到顶，才满意地拉着贺岁往外走。

祈星沉默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眼神一直落在贺燃专注的侧脸上，心里渐渐升腾起一个怪异的想法。

如果当年自己没有招惹他，分手之后也不会回来，他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好。

如果已经结婚有了孩子，他一定会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好的父亲。

但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里存在了一秒钟，就被他生生压了下去，下一秒他几乎是黑了脸，眼神阴沉冷漠。

可笑，他怎么可能会让贺燃结婚，就算会，结婚的对象也只能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