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小说: 明月不归沉碧海 作者:白裴 字数:3592 更新时间:2024-06-24 00:53:09
白昙上元节晚上出关回来的时候已经月过中天,泡个澡准备睡觉的时候听到了敲门声。
“师尊,您回来了吗?”是白暮的声音。
“进来吧。”白昙听到开门声:“你怎么还没睡?”
“我给师尊煮了元宵,今天上元节。”说着,从屏风后走了过来,把食盒放到地上,打开,拿出一碗放了桂花的圆滚滚的元宵。
其实是他见殿里有了光亮,猜测是白昙回来了,先去煮了一碗元宵。
白昙仰头对他一笑,端起碗吃了一颗元宵:“暮暮不是在学骨笛吗?学的怎么样了?”
“已经会吹一些简单的曲子。”白暮盘腿坐到水潭边。
“是吗??那为师想听。”
“我还不太熟练,会不好听。”白暮涩然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的。
“为师就想听嘛,你吹给为师听好不好嘛。”白昙眼含期待的看着他。
这样白暮肯定是拒绝不了的,召出骨笛,横笛于唇边。
吹奏尚不熟练,但也不至于难以入耳,很简单的一曲完,白暮脸都红透了:“师尊,会不会很难听?”
“不会,暮暮很厉害,真的很厉害,奖励暮暮一个元宵。”勺子舀了一个元宵喂到他嘴边。
白暮一手撑地,俯身靠近张嘴吃下。
“那暮暮吃了我的元宵就要再为我吹一遍哦。”白昙狡诈的说道。
白暮笑了笑,把元宵吞进肚子里,甜腻的芝麻花生馅,糯糯的软糯外皮,然后继续吹奏,白昙吃完元宵,把碗放进食盒里,靠在岸边,单手撑着脑袋,看着他吹奏,周围很静,只有骨笛的声音在流淌,如山间溪流,外面应该又下雪了,风雪声隐隐。
白昙看着看着,笑容淡了下去,水汽氤氲,连带着他的眸子也仿佛起了层雾,晦暗不明,长睫一垂,遮掩去所有的情绪,趴在岸边,失神。
白暮吹完,看白昙已经趴在潭边睡着了,青丝半掩了面容,池上静静浮着一层晶莹剔透的昙花花瓣,肩胛骨犹如蝴蝶的翅膀,呈现优雅的弧度,背脊上的昙花似开未开,枝干沿着脊骨没入水中
“师尊,师尊?”白暮轻轻唤了几声。
“……”白昙不满的嘤哼了几声,不愿意醒来,他的眉微微蹙着。
“师尊,起来去床上睡。”白暮锲而不舍。
“唔……”白昙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惺忪,朦胧水汽中,白暮的脸模模糊糊,他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他的眸中流露出缱绻的眷恋,声音微哑:“暮暮……”
白暮僵着原地,紧张的一动也不敢动,握成拳的手不仅在微微的抖,手心还出了汗,咽了咽口水,低垂着眉眼不敢乱看:“……是我,师尊。”
“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白昙眼睛黯淡无光,盛满了悲楚,声音若有若无,念叨着:“我好像......不太记得......你的样子了.........”念着念着闭上了眼睛靠在岸边仿佛又睡着了般。
白暮听不太清楚他在说什么,忍不住靠近了些,水雾缭绕中看着他背上的那朵昙花,开在无暇如白玉的肌肤上,此刻它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着了魔似的伸手,沿着纹路滑过,白昙身子颤了几下,缩着躲。
白暮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慌忙收回了手,心跳如擂鼓,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不安,不注意坐到了地上,往后挪了几下,他抚着胸口平复翻涌的情绪,须臾才开口:“师尊……”
白昙眉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虽还迷糊,但已经清醒了些许:“你怎么还在......”
“我怕师尊您着凉。”白暮尽量让自己说话听起来自然。
“好,我知道了。”白昙直起身,眼里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仿佛什么都激不起他心里的波澜:“你先回去吧。”
白暮朝殿外走去,身后传来水声,不注意差点被门槛绊倒,几乎是落荒而逃,心里始终挥不去触碰到白暮肌肤时的触感,那一刻心里只浮现那句肤如凝脂。
白昙从水池里走了出来,取来亵衣穿上,挥袖灭了蜡烛,白暮走的急,忘了灭烛,他赤脚走在地板上,看着最后一根蜡烛,小小的火苗有着令人格外安心的暖黄色的光,他伸手灭掉,顿时,殿中陷入无尽的黑暗,太过于安静了,下雪的声音也仿佛听不见了。
窒息感接踵而至,他好似被人扼制住喉咙,空气被一点点剥夺,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他仿佛闻到了一股恶臭,那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无数蛆虫蠕动着白肥的躯干,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游走,让他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层层叠叠的白骨咯吱一声,空荡荡的眼眶死死的盯着他。
烛火重新被点燃,窒息感瞬间消失,呼吸顺畅了许多,满头大汗,背脊发凉,风声静静的回荡在殿中,殿里除了些桌椅摆设什么都没有,没有腐尸和白骨,他双手撑着桌子缓了许久,那么久了,还是灭不掉最后一根蜡烛。
白昙拿了香点上,他站着看袅袅升起的白烟,由浓渐淡而后消失,是初雪的味道,内心的不安渐渐被抚平,许久才有了困意,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看着帐顶出起了神。
倏忽,门口传来敲门声:“师尊,您起了吗?”
“进来。”白暮坐了起来,只着一身中衣:“你先帮为师拿身衣服。”
白暮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放到他的旁边:“那师尊,我先给您去端午饭。”
“你去吧。”白昙穿着衣服道。
白暮从饭堂里拿了食盒,回去后白昙已经穿好衣服,看白昙耳朵红红的。
“为师昨晚没说什么吧。”白昙朝他走了过来。
“没有。”白暮把饭菜一一拿出来。
白昙走过去坐下,白暮坐在他旁边,余光看白昙耳朵已经没有那么红了,嘴里一阵麻涩,难吃的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吃到麻椒了。”
白昙隔空取来一块手帕让他吐在上面,笑弯了一双眼睛,笑过之后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笑容也多了似其他意味,昨夜不醒,似寐未睡间,梦境与现实难分,怅似念人归,是不愿醒。
房檐上的冰挂逐渐消融,化成水一滴一滴的滴落,春三月,万物复苏,树叶抽了芽儿,长了花苞,含苞待放,草儿呈现欣欣向荣的样态。
一场春雨后,雨后春笋,饭堂里多了从惜竹峰采的嫩笋,惊蛰过后,万事万物才算真正活了过来。
白昙闭关,白暮的师兄们又开始一如既往的偷懒,白暮已经习以为常,他还是要去等白昙闭关出来,顺便练习骨笛。
“这是……笛子?”似锦一脸新奇的看着他手里的骨笛:“但是又好像和平常见过的不一样。”
“这是鹤骨做的。”白暮把笛子给他看:“只是我刚学,吹的还不太好。”
“那你找锦昀啊,”似锦把玩着笛子。
白暮低着头道:“三师兄……我怕麻烦他。”
“没事,锦昀他只是看起来不易亲近,但其实人很好的。”似锦把笛子还给他:“你看世间还不是都说师尊冷漠拒人千里,但实际上师尊并不是这样的,不是吗?”
白暮点了点头。
“那这样吧,我陪你去。”似锦想想白暮和他们才生活在一起一年多,对锦昀没有多少了解。
“好,谢谢师兄。”
“没事。”似锦对他笑。
广场上一个人都没有,锦昀一般不是在藏书阁就是在花圃里,很少出宗。
似锦带着白暮穿过花廊,锦昀正坐在紫藤萝花下,他的面前正摆着一本书,锦昀时不时抬头看几眼书,又低头看琴,时不时弹几下。
“锦昀。”似锦直接喊了一声,径直拉着白昙走了过去。
锦昀抬头,起身道:“师兄。”
白暮喊了锦昀一声师兄。
“小十打算学笛子,但是他害羞,你教教他。”似锦拉着白暮坐下:“不过我看你多弹琴,不知笛子可会?”
白暮才看到那本书是乐谱,书页泛黄,甚至有些残破,而桌子上的这把七弦琴,整体漆黑,棱角分明,线条流畅,泛着温润滑腻的光泽,上面描金绘着一枝正在花期的槐花,栩栩如生,似有暗香萦,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这么近距离的看三师兄的琴。
七弦琴名曰槐寄,可化乐为利刃,杀人于无形,内又暗藏长剑破虹,破空斩风,除此之外,三师兄的琴艺也是一绝。
“虽然我最擅七弦,但其他还是略懂一二,凡乐,音阶分五,宫商角徵羽。”说着,还伸手在琴上做示范,一一弹出这五个音阶,每弹一个就停下来让他感受一下,再一一给他讲解音阶的各种不同,然后信手一弹,如鸣佩环:“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几本书,那些对于初学者会比较简单,也更容易让人看懂。”
白暮还在细细回想刚刚锦昀弹奏的音阶,虽他是看过一些书的,也略知一些,但终归有人教习,感觉是不同的。
似锦伸手拨了一下锦昀的琴:“小十猜猜师兄刚刚弹的是哪个音阶。”
白暮想也没想:“徵。”
似锦看向锦昀,锦昀点了点头:“对。”
下午锦昀去藏书阁找了一个下午适合白暮看的书,简单通俗易懂,不过,他还是对笛子不太了解,晚上把书给白暮送去后,就去了惜竹峰。
“锦昀师兄?”惜竹峰的人还是认得他的。
“我找一下漆澜。”
“漆澜师兄?好,你等一下。”
惜竹峰的人锦昀不太认识,不像诵文他们可以和他们闹起来,更主要是每次竹笋可以吃的时候,都是诵文来这里刨竹笋,锦昀很少来,唯一说的上话的只有李子沉的三弟子漆澜,
不过一会儿,漆澜就小跑了过来:“锦昀师兄,你找我?”
“我想要一截竹子做笛子。”
漆澜还以为是多大点事,毕竟他们觉得锦昀是最像白昙的,不在于容貌,这次他能来,是破天荒了,马上去找了一截可以做笛子的竹子,怕不够,多砍了几截。
锦昀郑重其事的道了谢,拿着竹子走了,回去之后,锦昀就用刻刀做起了笛子,能做好一个笛子并非那么容易,笛子上每一个孔都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大了或者小了都会影响音色,他也不愿意将就,废了好几截竹子,做了一晚上才做好了一个笛子,一桌子的竹屑。
他虽是初学,但有基础,以前乐师也教过,回忆乐书上的内容,就识得了笛子上每个孔是哪一个音阶,起初还是陌生,熟悉了之后就如鱼得水,找了本乐谱,从最简单的,笛音空灵悦耳,完全不像初学。
有了笛子,教学就变得简单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