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小说: 明月不归沉碧海 作者:白裴 字数:4935 更新时间:2024-06-22 23:43:51
“那个谁…他叫什么来着?”
“白暮!什么脑子,叫小十师弟就行了。”离书忍不住朝他头上扇了一巴掌。
“哦哦,我叫诵文,是你五师兄,他是离书,是你六师兄,我们现在有别的事,挺急的,你帮我们去叫师尊起床吧。”诵文把洗脸盆递到他面前。
“好。”白暮懵懵的接过,朝白昙的寝殿走去。
推开殿门,一地的书籍让他有些无处下脚,只好先将脸盆放到地上,把书籍一本本收摞好放回书架上,衣裳也被他随意的丢在桌子椅子上,床上,白昙正侧躺向里睡得正香,该是睡觉时翻身,衣裳滑落露着肩膀。
“师尊,师尊,该起床了。”白暮边喊边将他的衣服收拢好,一件件理整齐叠好放到床头。
白昙哼了几声,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暮暮啊……”之后再没有下文。
“师尊,再不起,早会就要迟到了。”白暮无奈的走到床旁,去扯他的被子。
白昙闭着眼坐了起来,白暮帮他把鞋穿上,白昙迷迷糊糊的任他摆布,白暮伸手帮他把里衣穿好,扭来毛巾给他洗脸。
“为师自己来吧。”折腾了这么久,白昙彻底醒了,起身去洗漱。
白暮应了声好,把毛巾递给他,转而去收拾床铺,枕头旁也有几本书,他不识字,只知道要把它理好,回头却看到白昙在脱衣服,一张小脸满是疑惑。
“去把为师昨天买的衣服拿给为师吧。”
“好。”
白昙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漫不经心的拢了一半的头发,拿了个祥云金冠,以两尾红鲤簪定,红翡做鳞,墨玉为眼,想了想,还是从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个锦盒,里面是一个刻着昙花半开的木簪,白昙看着木簪出了会儿神,用木簪换了金冠,准备妥当,回头对他道:“走吧。”
早会逢七天一次,极其无聊,开场先吟诵一遍清绝宗几百条又臭又长的宗规,再是各峰显摆自己这七天来勤学苦练的成果,往往这个时候,他们落霞峰最不占风头,落霞峰总共弟子加上白暮才有十个,对比其他峰几十甚至几百的弟子显得极为寒酸,站队也是站在最旁边,极为的透明与可有可无,不过他们并不在乎这些。
最后是老宗主交代这七天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若没有事情就能提前散会。
不过白昙一般是想来才会来的,不想来就不来。
白昙一袭青衣,走进大殿,衣袂翩然间,似山林间的一缕微风,他挺拔的身姿如竹如松,淡漠的脸上疏离稍减,但那平静的眸中闪烁湛湛寒光,难起涟漪,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
见礼,落座,白昙让白暮站在他身后。
早会开始,众弟子开始背诵宗规。
褚季的目光在白暮身上打量着,道:“这孩子是就是昨日你带回来的?”
白昙嗯了一声,波澜不惊的道:“无依无靠之人,收做关门弟子,今日拜师。”
褚季没有多疑,全宗上上下下谁不知道白昙喜欢从外面捡孤儿回来,全然把他的落霞峰当成了收容所一般。
李子沉喝了一口茶道:“魔物解决了?”
“本是瘟疫之后残余怨念,聚而不散反引魔气汇聚,并无大事。”白昙把珠串滑到手中,绕在手指上把玩。
梅岚点头了然道:“那确实对于你来说不足挂齿。”而后看向白暮道:“过来让我看看。”梅岚笑着对白暮招了招手,白暮看了一眼白昙,白昙点了下头,白暮才走到梅岚面前。
梅岚摸了摸他的头道:“是个好孩子,叫什么名字?”
“白暮。”
梅岚笑着点了点头,白暮怕生,躲回了白昙身后。
宗规诵完,就到各峰弟子展示时刻。
“师弟,你们峰的弟子剑法又精进不少啊。”褚季道。
姜枉谦逊道:“师兄言重,再好也比不上师兄啊。”
白昙低垂着眼眸,手袖在袖子里,等到落霞峰上场,他才把珠串戴回手腕上,眼眸微抬,看了过去,一番下来,他们的功力确实是都进步不少。
早会结束,拜师礼开始,跪地磕头奉一盏茶。
“师尊。”
“嗯。”白昙接过茶,抿了一口,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挂坠,是一个玲珑玉骰,悬着红穗,拿给白暮。
“谢师尊。”白暮将它捧在手心里,欣喜不已。
白昙俯身伸手将他扶起。
拜师礼结束,早会也就结束了,各弟子解散各回各峰。
白暮对这个玉骰爱不释手,捧在手心里仔细的看,玉骰上有细细的纹路,拿在手里对着阳光看,里面好似含着什么,极浅极浅的一点红,越看越喜欢,脚步也慢了下来,全然不知白昙已经走远了。
突然被一个人拉着,白暮不明所以的回头看了看:“鹤知师兄?”
鹤知皱着眉头问道:“今天你去叫师尊起床的时候是不是进了师尊的房间?”
白暮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以后不许再去了,师尊说过,他的房间不允许任何人进。”
“知……知道了。”他的样子好凶,白暮有些害怕,他想要师尊。
“无妨。”白昙走着走着回头就看不到他可爱的小尾巴了,只好返回来寻找。
“师尊,可是……”
白昙看了他一眼,鹤知只好闭嘴,白暮感觉抓着他胳膊的手力气小了不少,立马挣脱躲到白昙身后,抓着他的衣袖。
“中气不足,法诀未透,尚需多练。”目光看了一眼他的九个弟子们,说完转身带着白暮走了。
鹤知扭头就看到诵文拉着离书说着什么,走过去一巴掌拍到他的头上道:“又商量着去哪鬼混呢?没听到刚刚师尊说了什么吗?”
诵文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回头看着黑着脸的鹤知,忙笑道:“没有没有。”知道是自己理亏,早上的事确实是他不该:“马上就去。”面上认错态度极好,低头却是嘟嘟囔囔:“不就是输了被揍了嘛……”话还没有嘟囔完,就看到鹤知举起的巴掌,立马怂道:“师兄我错了。”
“你给我擦柱子去!”鹤知想了想又道:“不许用修为。”
诵文哦了一声,苦哈哈的被离书拉走了。
白昙带着白暮去了书房,关了门,白昙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往小榻上一躺:“暮暮啊,为师好累哦。”
白暮倒了杯水过来,白昙盯着他的脸看了看,露出邪恶的笑。
白暮被他盯的抖了一下,捂着脸摇头。
白昙瘪嘴:“好徒儿,就一下下嘛。”
白暮无奈,把脸凑了过去,白昙欢喜的伸出手,捏到心满意足才把手收了回去,小白暮此刻有了个非常坚定的想法,他一定要把脸上的肉给瘦没,嗯,一定要。
“今天为师教你写字。”起身走到案桌后,摊开雪白的纸张,研墨,执笔,在砚台里蘸了少许墨,一笔一划的写出白、暮、昙三个字,写完把笔给白暮:“这是你与为师的名字。”
白暮接过笔,这只毛笔笔身是玉做的,笔身上深浅不一的绿仿若蜿蜒的巍峨群山,靠近笔头描金刻着两个字:翠山,但他不识字,不知道怎么读。
白暮不会握笔,别扭的抓着笔想着他刚才的顺序,写到最后写成了一团黑,白昙不厚道的噗嗤一笑,白暮红了脸,耳朵也跟着红,更加可爱了。
白昙靠的近些,完全将他围在案桌之间,伸手握着他的手,先教会他握笔的姿势,再手把手的教,写出他们的名字。
白暮自己写还是不太会写。
“算了,教你些简单的。”在纸上写上: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并教会他怎么读。
“师尊,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做个好人,不要做坏事。”
白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剩下的就让他自己练习,自己躺到小榻上看话本。
白暮已经会写会认这句话,他还遮不住自己的心思,内心的开心全写在脸上,师尊一定会夸他的,抬头看见白昙已经睡着了,书盖在脸上,风吹起书页,他的脸一隐一现。
他就自己再拿了张纸,练习,最后,连白、暮、昙三个字也会写了。
白昙睡了两个多时辰,睁开眼时已经是日头西斜,偏过头,白暮仍在练字。
“暮暮……”白昙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师尊?师尊你醒了,你看,我不仅会写那十一个字了,名字我也会写了。”拿着纸跑到他面前,伸手把纸摊开,一页纸都是白昙的名字,从潦草到工整,虽不比白昙龙飞凤舞的瘦金体,倒也能看的下去。
“暮暮真厉害。”白昙伸手揉揉他的头道:“奖励就先攒着,哪日去定州城想要什么为师都买给你。”
“好。”白暮开心的不得了,腼腆的低着头。
“暮暮也要记的那句话哦。”
“嗯,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弟子一定谨记。”
白昙忍不住再次去捏他的脸:“为师的暮暮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可爱到师尊看着就很欢喜。”
白暮再一次脸红了,等白昙捏够了,跑到案桌后继续练字。
除了习文断字,自然还是要修行学武。
“想要练剑?你得先有剑,剑在库房,你自己去找。”诵文看了他一眼,几日前因为擦廊柱快累断了腰,现在都直不起来,爬在桌子上叫苦连天。
“那库房……”
诵文给他指了个方向,白暮说了声谢谢,然后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身后传来了诵文的惨叫。
“痛痛痛。”诵文把脸皱成了苦瓜样。
“还装,那些柱子还不是敬钰和吟承帮着你擦的。”鹤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道:“你是不是又欺负小十了?”
“我要是真敢,师尊不得拿鞭子抽我。”诵文揉了揉腰:“我只是腰确实痛,前几天不是出任务扯着腰了嘛,我动不了,就让他自己去找。”
鹤知脸色缓和了些许,想了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一时没有想起来,歉疚道:“抱歉啊,师兄一时疏忽。”鹤知越想越愧疚:“怎么还没有好全,不会……”因为我才加重的吧。
“还不是因为他晚上睡觉不老实扭的如麻花一般,一抹药酒就痛的死去活来,比过年要被宰的猪还要挣扎的厉害。”离书双手环胸抱着剑走了过来,毫不留情的揭穿道:“不怪师兄。”
离书说的快,诵文想捂嘴都来不及。
“一会儿我找邀月来给你看看。”鹤知心里的负罪感少了许多,想了想道:“邀月的医术近日进步不少。”
“也好,既然不愿意擦药就让邀月师兄开药方子,不过喝药嘛,还得师兄过来把他手脚捆住。”离书点头道。
诵文立马坐了起来:“我好了,就不劳烦邀月师兄跑一趟了。”
“可以,但我也怕摁不住他,得让墨挽他们来,实在不行,只能请师尊了。”
诵文在一旁不仅插不上话,还看他们一唱一和真的是要把他当成过年的猪了,一时悲愤,但又无言以对。
广场的一角,偏僻的小房子,显然很少有人来,推开门,扑面一阵灰尘,白暮用袖子挥散了些灰尘,忍不住咳了几声。等灰尘散了散,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地上深深的一个脚印,库房里堆了很多杂物,白暮轻手翻了翻,转过一个架子,面前的一个架子上,放着各种武器,斧钺钩叉,刀枪剑戟,应有尽有,看了看,随意拿了一把剑。
出了库房,去把剑洗了洗,很普通的一把剑,样式也很普通,洗干净了,剑身倒也没有生锈,寒光凌厉的,看起来是把好剑。
洗干净了回去找鹤知他们,偌大的广场上,此刻太阳还不算毒辣,只看几位少年,正各手持武器,潜心修炼,白暮还认不全人,只看见一人拉弓凝箭,咻的一声,百步穿杨,而再凝化出的三支箭,每一剑都射中了从枝头飘落的小花瓣,花瓣比铜钱还要小上一些,又听一声炸开的响,链鞭破空斩风,长鞭被那人耍的虎虎生风,和缓的琴音如潺潺流水,却能瞬间削断百米外一根碗口粗的枝干。
两剑相撞,强大的气场又将两人震开。
“离书,你可别因我的腰伤而让着我啊,否则你输了可是要喊我哥的。” 诵文拿着剑,嚣张至极的看着离书。
离书一言不发,只提剑刺来,诵文一个后仰接单手后空翻轻松躲过,眼疾手快一个横劈。
白暮看着手中的《剑法入门》,默了默,找到一个安静的角落蹲下开始看,有些字不会读,看了看都没有空的师兄们,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
将近中午,几个人收了剑,勾肩搭背去饭堂吃饭,吟承擦了擦汗,余光才注意到远在边缘不易被察觉的白暮,喊道:“小十,吃饭了。”
白暮抬头应了声好,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离书,我跟你打赌,今天一定有醋溜土豆丝。”诵文胳膊环过离书的肩膀。
“喊哥。”离书不接话。
“我们只是打了个平手好不好。”诵文耍赖道:“你休想占我便宜。”
“那我也不跟你赌,到最后都是你输。”离书对于他的耍赖习以为常,伸手拍掉他的手。
“别啊,我输了包你一个月的酒。”诵文追上去。
“好。”
诵文笑,继续伸手揽他的肩:“李叔,吟承,今天有什么菜啊?”
“醋溜土豆丝……”李叔一开口,诵文登时就欢喜雀跃了起来,得意的在离书面前挑衅:“这下子,换你欠我一个月的酒哦。”
离书烦不胜烦的推开他,但诵文一直缠他,欠揍的要命,自然,离书也十分不客气的揍了他几拳,诵文又开始哼哼唧唧的说被他的打疼了,要他再加两坛酒。
“小声点。”吟承胳膊肘怼了怼诵文。
“偷偷的,师尊不会知道。”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朝白暮看去,好像忘了这个师尊刚收的小师弟呢,互看一眼,陷入思考。
“小十,你来了。”李叔看到白暮,笑着把食盒递给他。
“谢谢李叔。”白暮伸手接过来,转身,眼神和他们对上,白暮点头喊了一声师兄好,诵文朝他摆了摆手,白暮提着食盒走了。
出了饭堂的门,迎面遇上一个人,他不认识,但是喊了一声师兄好总没有错。
“我叫邀月,揽月峰大弟子,小师弟好。”落霞峰的弟子他都认识并且很熟,至于白暮邀月在那日早会上还是见过的。
白暮嗯了一声,乖乖的再喊了一声:“邀月师兄好。”看到后面走上来的鹤知又道:“大师兄。”
鹤知点了点头道:“既然是师尊的午饭,就快点拿去给师尊,一会凉了。”
白暮点头,提着食盒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