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 别无他法，请来吻我·拾

牙齿不服气地躺在盒子里，有自己的姿态，严页倏然笑一下，无比小的笑容。楚簇珩不知道他的呀，他的笑，他的泪，楚簇珩没有懂过，只在此刻看着他，心像要破壳而出。严页就是太会笑了，他的笑是一种烈烈的花，很快地绽放很快地败坏，是虚伪的天真，真实的甜蜜。楚簇珩是被他的笑欺骗来的，但他不那么笑，楚簇珩还是会来的。

严页将牙齿放回，爬上床和他平躺在一起，侧躺着看他，夸张地叹息：“我刚刚害怕极了，现在也没有平息下来。楚簇珩，你要原谅我。”楚簇珩想说，不会怪你。但他痛了，被严页吹出的热气洗涤，所以开不了口，只能看向严页，一直凝望。

霞光从地平线烧起来时，严页背着楚簇珩奔逃回F区，以成喜的身份在F区挂号，入院治疗。他在丞柯的指挥下打转，缴费、登记、会面医师。此时，四军队已尽数撤职，拘留查处，数名军官登上军事法庭。由于无法联系上严页，以匿名举报决处。浮红端舆论发酵饱和，如严页所推测的那般，大多数民众开始揣测杜云刀的死和四军队是否有关联，要求军方给合理的解释。

严页抽出成喜的芯片，更换为耿良，收到两个浮红信息——周数和钟阅。

【钟阅：四军判决下来了，参与在内的最低也是二十年有期。小心段林。

【周数：我知道你在查杜云刀的事情，单独来见我。】

他看了看病床上的楚簇珩，周数的信息是昨天半夜传来的，这个少年有他自己的思量和小聪明。他肯定会去见周数，只是为了杜云刀也要去。周数不会有多清白，如果清白，怎会知道杜云刀如何死。严页躲到病房外抽烟，感觉自己好像踩在一滩血中，向前是杜云刀和楚簇珩，向后是自己。他近似解渴地吸食烟，有不同的，不合时宜地情绪填满本身的灵魂，以至于躯体霎时间年迈空亏。丞柯恐惧此刻，见一百万次，也会怕。丞柯说：深呼吸。严页只是吸烟，烟灰落在鞋面，他的从内到外一齐稀碎了。

丞柯喂食了药物才使他逐渐冷静下来，手指烫出凹陷。严页流着泪吹出冷气，让痛苦减少几分。他想，我永远不会再抽烟了。他上一次说永远是高三暑假，说永远不会对荣散逸产生欲望了。任何事情都是欲望，一种可悲的空泛的，身体上的含义。他可能明天，后天，就会把这个永远打破，因为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比永远更辽阔宽大。

“帮我预约和周数见面，越快越好。”严页如此说，瘪瘪嘴回到病房去看护昏睡中的楚簇珩，一壁思索着怎样和楚簇珩说“再见”。

周数的判决今天下来的，他不是小军官，连法庭都不必要上。军官庭审之后，将结果公布在临时羁押地。周数，由于年龄不大，情节并不恶劣，判处二十年有期，剥夺政治权利终生。明天周数在内的所有涉案人员，就会转移到其他监狱服刑。丞柯预约的今天下午，只有今天下午，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下午两点，严页和护工交接后，搭车去到A区临时羁押所。周数还和刚见面时一样，并不憔悴，也不慌乱。警官守在门口，并不干扰两个人的谈话。

周数开门见山：“我知道你想知道的讯息，我告诉你，你救我。”

严页低头，天真地笑了：“我怎么救得了你，我既不是律师，也不是军人。我怎么救你？”

周数望向天花板，淡蓝色时近时远。沉默很快被打破：“你是近年来最有天赋的设计师，只要你开口，救我很简单。你不会不想知道他的事情，你查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他。成鸿街道五十四号，找赵月，报我的名字。之后别忘了我。”

“看你有没有那个命了。”严页站起来，整理袖口，给以他纯粹灼热的笑，这个笑使周数的躯体剧烈地痛苦地抽搐。最终他居然将希望寄予他们想要杀死的人身上，可悲可笑。耿良，是怪异的难得的正派。

羁押所离成鸿街道并不远，搭车过去只需要八分钟。成鸿街道五十四号是一家清吧，挂着正在营业的投射牌。他推门进去，海盐的气味咬住他。灯是蓝紫色，卡座稀稀拉拉地睡在橙红色的线路中。他很精确地找到赵月，宿在酒瓶中，小精灵一样爬出来，问：“你☆他妈谁啊？要酒自己点，别烦我。”

“周数让我来的。”严页找出手帕给赵月擦脸，赵月随便擦了两下，丢进垃圾处理箱。

“你就是他的贵人啊，你肯救他？”赵月在柜台里翻找，物品不断相撞，严页多看一眼，却没有回答。他从那堆垃圾里找出一个纸质便笺本和一把钥匙，放在严页面前。“拿去吧，就这两样东西了。”

严页摊开本子，翻到最后一页，落款周数，上面也是一串地址，在F区。严页把地址记下，拿上钥匙：“谢谢，那我先走了。”赵月收起便笺本，似应非应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没有走出清吧，身后传来赵月的声音：“如果你真的愿意救他，我会报答你。”

他没说话，静静地离开。救不救不是他的事情，他查清楚杜云刀怎么死的就会离开，耿良如果回来，便是耿良的事。如果不回来，周数就该着，罪有应得罢。他乘车回F区医院，放不下楚簇珩，却扑了空。楚簇珩半小时前已经出院。

在医院楼下站了会儿，又启程回家。这次他警惕很多，哪怕明知四军已全部羁押。他担忧另一个人，段林，怕一波三折式的来回往复。他承受不起，他一贯脆弱，一路是花，可怜他看花也不能尽兴。到家前严页问丞柯要了一个电☆击枪，再见楚簇珩一面，他便去看看那个地址里藏了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