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他法，请来吻我·伍

严页坐在木椅上，听见远处传来悠长的钟声，侧头问楚簇珩：“这里都是敲钟确定时间吗？”

楚簇珩叹了口气：“唉，”然后打开屋子里的防噪音模式。

所有鱼虫鸟鸣都消散。暗蓝月亮挂在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在身侧。他无奈地笑着摇头，沉静下来凝望这春日里的月——年幼的时候因为眼界只能看到身边的人和事，忽略了所有的美丽的风景。觉得世界一步步改变，但其实世界从未变过。

他有一个小小的秘密，郑君垣和荣散逸都不知道，他要个月亮。

楚簇珩去到厨房，给小孩做晚饭。

暴雨落下来了，严页顶着雨水把衣服收进来，挂在屋檐下，花花草草们摇曳着和雨水打招呼。楚簇珩不知道落了雨，他也没说话，把手腕上的浮红取下，发现它已经关机。在丞柯的指挥下抠出芯片，更换成在路边捡来的芯片。

有些芯片已经被注销不能再用，他用一种老大爷的姿态，拿剩下的芯片在裤子上擦干净，再测试芯片能否使用。他不敢用耿良的运行芯片，生怕被定位到，性命在眨眼间逝去。

四五张芯片里仅有一张可用，登入名字“成喜”，像个女孩的名字。浮红和手机功效差不多，只是非小屏，虚拟投屏，但这让他觉得没有隐私。

虽然登入用户非本人，但有些本机内容还是不会被移除。他擅长搜查，就像找花一样敏感，文件夹查找准确，快速。耿良才思敏捷，严页不敢保证他会留下一些对他来说很致命的信息，但人生相关必然会有的——喜恶，工作信息，好友和家庭。

相册里有他们一家的照片，不过学习相关截屏多过人像，是个不爱拍照的人。他的妈妈应该是狐狸，耳朵很漂亮，尾巴也是，软绵绵地笑着。父亲并不严肃，看起来是个温吞的男人，十分和睦，耿良能有这样的现在，必然是在他们的心中长大的。

除去家人照片便是机甲设计稿和杜云刀，杜云刀与他的合照，与小朋友们的合照，有且仅有两张。两个温柔而又有力量的人依偎在一起，不是因为爱情，却和爱相关。

隐藏文件夹里有一段视频，封面是一片虚焦的人海，一播放，青年结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似的，清清亮亮地说：“我一直认，认为，未来所有人都能在法治之下完成自由，不会再出现强者对弱者残忍的剥，剥削。”

这是场演讲，杜云刀先天的结巴并不没有让人觉得狼狈，他自信，坚定地立在台上，并不义愤填膺，冷静平和地讲述他的观点。

“国家将社会阶级化，按贡献把人工具化，把可，可能性变成必须。现在的青少年需，需要从军，从政，在对外扩张土地中有所功绩，才，才能被判定为A等贡献。人不能是工具，教育、环卫、艺术也不能成，成为被歧视的行业。我们的物质生活已经足够丰沛，精神世界却贫瘠至此。一个人因为偏见，不尊重另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这是正，正确的吗？”

楚簇珩从厨房走出来，站在严页身后沉默观望。

“这不是正确。国家过分看中军政，而放弃艺术，学习绘画，编撰文字，编写音，音乐的人才。四十年前，才华横溢者层出不穷，《赛西曼的故乡》、《钟河》、《观月》等作品大家应该都有所耳闻，或在艺术区展，展览馆看到过《观月》。为什么A区，科技，环境最发达的区域，没有教育者居住，没有艺术者居住，甚至于你要进入A区，居，居然要交钱办出入证，驱车进入，需要更，更多的钱办理行车证，律条甚至不授权，A区人员和其他区人员婚后同居不需要办理出入证和，和行车证，多，多可笑啊。如果你是兽人，和我一样，不从军，不从政，你会被无条件驱逐，甚至于没有进入A区的资格。这也是一种剥削，一种逼迫。我想要一个法治的社会，一个可以平，平等爱的社会，一个兽人女孩儿不满十六岁被发生性关系能够像人类一样被保护，画家、音乐家、文学家、陶艺家、书法家、教育家、医生、环卫都，都需要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回报。沉默没有意义，我们要行使我们的权利，获得我们应该有的权利，斩断来自军阀的剥削。”

在如雷的掌声中，视频终止，严页有些怔愣，近乎无奈地叹气，关闭视频，让浮红处于待机状态。

楚簇珩叫了一声：“耿良。”

严页瞥他一眼，自顾自地点燃烟，唉声叹气，摇头捧脸：“不想听你叫我耿良，你肯定认识耿良，你喜欢他？”他从第三者的角度来问别人，轻易就能让别人摸不着头脑，认识耿良，喜欢耿良不就是喜欢你认识你吗？何故拐弯抹角地来试探，又好似不快乐。

“大多数人都认识耿良，活在刀尖上的家伙。我不喜欢他，但我应该……”他顿住了，死也不肯往下说，侧头又正视严页，“去吃饭吧，时间不多了。”

严页不为难他，跟着他去饭厅吃饭，进门前灭了烟，用纸巾包好揣进兜里。听见丞柯的声音，让他顿了顿脚步。

“先生。”丞柯趴在桌子上，双手捂住脸，咬牙道，“你知道你刚刚多娇吗？”他再次被严页惊到，楚簇珩看不见的，他都尽收眼底，这令人惊叹的性张力，摇头垂眼娇如游云献媚不忠之日月。

严页假装腼腆一笑，无声说：“不允许吗？”他嚼着米饭，踢一脚椅子腿，发出咯吱声。楚簇珩看向他，很快低下头。

“当然允许，这是您的风情。”虽然带有欺诈意味，多看几眼会觉得这个人一定爱你，但他不一定爱你，大概率不爱你。

像绕口令，事实总是拗口。

严页今晚自己睡觉，被子是淡黄色，枕头上画了个红色的小太阳。他趴在太阳上睡着，在凌晨三点钟之后。失眠总是阴魂不散地纠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