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但是這種好奇，直接導致我懷疑自己正在被討厭。我真是一個敏感脆弱的虛擬人，都是和那些該死的人類學來的臭毛病。

我剛出廠的時候，是完全可以按照寫好的運行程式去冰冷地執行任何命令的。

但是經過前兩代主人的不斷改造，使我我逐漸有了很多像人類那樣的「獨立意識」，這些意識帶來的判斷，是導致我不再是一個完美的機器的主要原因。

如果你不懂機器的語言，那麼你肯定覺得我的這番說辭乏味透頂，但如果你曾經擁有過一個虛擬人，那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白袍醫生扶了扶他的黑框眼鏡，打量著我在空氣中的投影形象。

敬三源樂意為醫生講解我，儘管他自己，似乎都沒怎麼搞明白，我究竟是什麼類型的虛擬人。

敬三源先生說，「這個傢伙，很可能是一個寶貝，如果開發和調,教順利的話。」

醫生說，「又要重新調,教一個機器，用來專門幹,你？」

敬三源說，「我這副滿目瘡痍的軀體，的確每天都很渴望被,幹，但能幹得了我的人類，目前還找不出來，所以只能求助於機器，最主要還是因為，我討厭人類。」

聽得出來，敬三源最直接的意思是，接下來想把馬得克改造成虛擬Sex-doll。

他根本不管馬得克只不過是一個被定位為「心靈助手」的防沉迷系統，他就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把馬得克改造成Sex-doll。

而且敬三源不是第一次這麼做。

醫生說，「講道理，如果是這樣，那你應該帶著他去找宮友博士，畢竟，虛擬人什麼的，可不是我擅長的領域。」

敬三源說，「不是很複雜的事情，幫我導入一下數據就可以了，你知道，我沒有連接的工具，只好找你幫忙了，康醫生。」

醫生沒有理會他的拜託，而是說他道，「先好好想想你過去的嚐試，為什麼總是失敗！三源先生！！在一段關係中，你不應該只考慮你自己，即使是在一段虛擬的關係中，也要照顧對方的情緒，哪怕對方只是一具可以被你隨意塑造來塑造去機器。你塑造了它，你就得為它負責。有什麼不懂的，我想，你還是直接去請教一下宮友博士吧，畢竟他是做Trandom access *emories（即隨機存取記憶與機器情感需求）這方面的研究的。」

「謝謝康醫生的指點，但是，我目前還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是想導入一些數據。」

我以為，他是要讓醫生直接，給我導入什麼數據或者指令，方便他「控制」我，結果他只是讓醫生幫他，把一些他手上的數據導入到一個封裝盒裡，並進行加密。

醫生操作台的顯示器上，只有符號和代碼，或者說，只有一些不停翻滾著的各種符號化的數據，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畫面。

至於熒幕上是發藍色的光，還是發綠色的光，那些細枝末節，並不重要。

等主屏上的進程結束，跳出來提示詞THE END的時候，敬三源就摘掉了他帶著的項鏈，放到了醫生的操作台上。

醫生將我的口槽連在轉換器上，再將轉換器的USB介面連入了主機。

「Hello，monster。」

「Hello，MADEKE。」

熒幕上顯示的是我的基本信息：

虛擬人助理，馬得克，出廠型號MADEKE1999sino144155，當前版本78.07.08.sov.94，操作系統，原生Android。

醫生問他，「怎麼買了個這種型號的古董機？」

他說，「沒錢買新的型號。」

是的，你沒聽錯，他之所以買我，僅僅就是因為，他買不起更貴的。他只花了十枚大錢，就把我從水貨市場買了回來。

十枚大錢，不過是兩個世紀以前，周樹人先生寫過的那個孔乙己，在魯鎮買一碗酒喝的錢罷了，還不算上茴香豆的。

沒想到我的現金價值，已經這麼低了。

醫生還在電腦上查看我的說明書，順便連上了殺毒系統，先掃描一遍，看看我需不需要殺毒，殺完毒，估計還會對我進行檢修。

是我太小看他了，之前看他給敬三源裝的那條合金手臂，還以為他就是個拙劣的路邊攤醫生，沒想到設備這麼齊全，思路也是如此的清晰。

這時候，診所里突然闖進來了一個奇怪的傢伙，他像個爬行動物似的，雙手抱著自己斷掉的一條大腿，用頭貼著地板走路。

那個傢伙光從外表來看，他的肢體改造比敬三源的改造要徹底很多，敬三源的血肉之軀和他比起來，簡直就像個只是在手臂上打了塊「補丁」的初學者。

「康醫生，我的腿斷了，得勞煩您為我接一下。拜託了！康醫生！！」

說完，他就把那條斷掉的大腿扔到了醫生空閑的一張救護病床上。

醫生放下手中的活，戴上手套，去檢查他那條大腿上留下的犀利刀口，用手翻攪著正在放著靜電的那些斷掉的從絕緣膠皮里暴露出來的各種電線的接頭。

醫生問，「腿怎麼弄斷的？」

他說，「被賞金獵人的鐮刀給砍斷的。」

醫生問，「獵人們最近有什麼活動？」

他說，「不清楚，據說正在追捕一個越獄的星際間諜。」

醫生說，「他們追捕間諜怎麼會砍斷了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