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楓覺得自己是心軟了。他和陸離終究不是一種類型的人。只是現在他連一張回國的飛機票都買不起。大概是凌衛文凍結了他卡里的錢，母親住院了，凌衛文不氣個半死才怪。

凌楓撥了個電話給沈無風，大概就是要和他一起回國，要他給買張票。電話那頭有點吵鬧，中間夾雜著葉暮帶醉的絮絮叨叨，凌楓沒有細聽，但是那句：又是他不是嗎？凌楓聽清楚了。

凌楓想找個借口緩和一下，只是沒等他想好，沈無風便掛了電話。

凌楓是能夠理解葉暮的態度的。沈無風沒有遇見葉暮時，是對他有那麼點意思。兩人畢竟是表兄弟，凌楓從沒點破沈無風的心思，也從來沒有給他任何可能的機會。凌楓覺得這大概是他身為兄長，唯一做的正確的事情吧。

他和沈無風有進一步的交流，是因為葉暮的出現。他不能在知道沈無風的心思後，還能讓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葉暮的出現，是那樣的好。打破了沈無風的心思，也讓他有了心思。

凌楓沒有什麼好收拾的，退了房之後，便坐新幹線到了奈良。葉暮在奈良讀碩士，他兩日後要同沈無風一起回國，又是身無分文，只能厚著臉皮來了。

葉暮的態度一如往昔，學長學長的叫著。凌楓不想影響他們兩人的約會，要沈無風給他開了個新房間，拒絕了他們說的一起出去玩的邀請。

凌楓在賓館窩了兩天，人都快悶霉了。要走的前一天，沈無風回來的還算早，下午便回來了，晚上帶他出去吃了一頓。凌楓吃了兩天賓館裡的飯，今天晚上的這一頓，對他來說簡直是美味無比。

沈無風看著只顧著嘖口埋頭說好吃的凌楓，淡淡說了一句，「對不起，我答應過葉暮陪他的。」

凌楓抬起頭，咬著手中的皮酥肉z嫩Q彈十足的章魚丸子，一臉驚訝地看著他，「我知道啊。」凌楓吃完手上剩下的章魚丸子，一面伸筷去夾火鍋里的牛肉，一面道「葉暮怎麼樣，在這裡適應嗎？」

他這句話等於沒問，葉暮在這裡已經兩年多了，怎麼可能不習慣。他現在忙著吃飯，也就是那麼隨口一問。沈無風也沒有多疑。

「他很好。」沈無風道。開始陪著他一起吃火鍋。

「嗯，你難得有空，應該多陪陪他。」

「嗯。我會的。」

一頓飯吃完，天已經黑了。結完賬出來，街道上亮起了燈。柔和的燈光照著一高一矮的影子，沈無風突然開口道，「表哥……」

凌楓腳步頓了一下，笑道「想說什麼？」沈無風已經有很多年沒有私z下z里叫他表哥了，兩人在學校里遇見，沈無風總是一臉高冷深沉的模樣，每次都是凌楓厚著臉皮，笑著叫一聲無風，然後沈無風點點頭。然後凌楓在肚子里翻白眼吐槽他。

「葉暮今年會提前畢業，我們……」沈無風頓了頓，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樣，「我們年底結婚。」

沈無風說完，看了凌楓一眼。

凌楓笑了，高興道「好事兒啊！你們也在一起好幾年了，可以啊，你小子，葉暮答應你了？」

「我這次就是來向他求婚的。」沈無風道，「他，他前幾天都在猶豫，上午我們看完小鹿，我送他回校的時候，他答應我了。」

沈無風的話語不無喜悅，「表哥，我希望你能做我的伴郎。」

「行啊！」凌楓也陪著他一起笑，「挺好的，真好！」

和陸離在一起的時候，凌楓都沒有想過以後，因為他們從來都是磨z合一天是一天。結婚？這兩個字應該從未在他的字典里出現過。陸離的字典里的有關結婚，大概是刻著「和女人結婚」這個幾個字吧。

誰把誰當真？誰也不能把誰當真。誰比誰更渣？凌楓覺得自己終究渣不過陸離，在他們兩人之間。

沈無風聽到他凌楓同意的聲音，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之情，突然頓住腳步，一把抱住他。

凌楓始料不及，剛邁出的步伐來不及收回，因為慣性的原因，跌撞在沈無風的胸膛上，被沈無風抱了個滿懷。

「無風？！」凌楓驚呼一聲，腦袋裡閃現出沈無風曾經強吻他的畫面。凌楓掙扎著推開他。

「抱歉！我……我太高興了！」沈無風放開他，不自然地說道。

「你這樣不好！」凌楓嚴肅道，「你和葉暮在一起了，不能這麼隨便，葉暮會多想的。」

「嗯。我知道的。」沈無風知道凌楓的擔心不無道理，他和葉暮之間的不愉快多是因為凌楓。他以前喜歡凌楓，無可否認，這件事一直擱在他和葉暮之間。

第二天，凌楓跟著沈無風一道回國了，卻不敢回家。他知道他要是直接回家，凌衛文肯定把他打個半死。他在凌衛文心中還有那麼點地位，全是仗著他媽在凌衛文心中的至尊地位。

如果不是他媽想要個孩子，凌楓覺得這世界上不會有他這麼個叫凌楓的孩子出生。凌衛文不喜歡孩子，他這輩子只愛珍惜兩種人，凌楓的母親，還有，陪他闖低谷的人，比如老馮。

凌楓思前想後，在下飛機的那一刻，又厚著臉皮和沈無風說，沒地方住。

「你不嫌棄，就來我家住兩天？」沈無風道，末了，又補上一句，「剛好我媽這兩天也在家。」

「舅媽也在家？」凌楓問道，這不太好吧，他和沈無風關係好，並不代表他和家長們關係也那麼好……何況，沈無風每天去公司上班的時候，他像個無業遊民一樣晃蕩在他們家裡，難道這不會引起舅媽的注意？

誰知道凌衛文有沒有和親戚們說過他的事，萬一他剛去就被「舉z報」了，豈不是自投羅網嗎？連老媽的面都沒見著，就直接被凌衛文給荼z毒了。

「凌楓！」看著兩眼瞪直看著前方不說話的凌楓，沈無風大叫了一聲。

「嗯。」凌楓點點頭，又搖搖頭，開口道「把你身上的錢都給我。」

「我身上沒有多少錢，不到一千。」沈無風把錢包遞給他，「你這又是要住賓館嗎？」

凌楓數了數錢包里的錢，果然不到一千，八百五十七，凌楓把錢都拿出來，揣進褲兜里，把錢包還給沈無風，「謝了！下次我請你！」

沈無風把空空的錢包，隨便地揣進褲子後兜里，看著理著衣服朝著五號出口離開的凌楓，挑唇笑了笑。

凌楓比他大四歲，似乎是高一那年，他喜歡上他的。那個時候的凌楓，沒有現在那麼瀟灑帥氣，那個時候，還帶著青春尾巴的青澀，他欺負他的時候，他不還手，每次都用告訴父母這招威z脅他，但每次都沒有說。

凌楓是什麼時候隨意起來的？他大一的時候吧，凌楓大四了。每次兩人相遇，他都能看見有一雙手搭在他的腰間，手的主人不只是陸離那個渣男。

凌楓變渣了，這是陸離那個渣男給他最深刻的影響。

到底用什麼才能把凌楓變回來？沈無風不知道，這也不再是他要考慮的了。他有葉暮，他有自己要寵的人了，他終於能夠把目光從凌楓身上移開了。這件事，葉暮知道就可以了。

沈無風撥了個電話給元結，「他走的是五號出口，好好照顧他。」

「謝了。」元結感謝著掛了電話，把車開到五號出口附近。

陸離坐在辦公室里看著手上的紙張，這是凌楓留在他枕邊的。他不認為凌楓是個會寫詩的人，他看出來了這是他抄的別人的詩。

所有曾與我共眠的男人

哪一位情郎最討我喜歡？

我的回答是我曾付出我的靈魂

但是愛的凄慘，

而跟一個肉z體所愛的情郎

卻是快樂無邊。

我會大笑著掙開他的懷抱，

心想他如此激動

竟幻想只要我們的肉z體接觸

我就付出一次靈魂，

我又大笑著撲上他的胸膛，心想

禽z獸對禽z獸便是這樣。

我付出的跟別的女人一樣

都是從衣裙里走出來的東西；

然而當這個靈魂，一旦脫離肉z體，

赤z裸地向赤z裸走去，

它找到的那個他也將在其中找到

不為外人知曉的東西，

付出他那份又得回他那份，

然後憑他那份權利行使支配；

儘管這靈魂曾經愛得凄慘

但仍緊緊地相依不分離，

竟使得沒有一隻鳥兒敢在白天

熄滅這份歡愉。

他是個男人，竟然去抄描寫女人的詩。陸離在鄙夷中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凌楓，你是痛了嗎？因為是在付出靈魂愛我嗎？

陸離笑了笑，想起在水邊給凌楓拍的那張照片。凌楓，我可不信靈魂這種東西，你知道的，我沒有靈魂，你也沒有，我們沒有靈魂，我們只有肉z體。

陸離慢慢地折起信，揣到衣兜。他對凌楓的離開沒有意外，他讓人找凌衛文的時候就想到，凌楓如果知道，就一定會離開。他目前不想和凌楓玩遊戲。老頭子被車撞個半死不活的，陸郁楓整天在老頭子面前示好，叫他十分緊張。誰知道老頭子會不會偏心，把家產多分一份給他。

讓凌楓逃脫完全是一個心軟的遊戲，他才不會再幹這種傻事！

凌楓對他說了「別讓我再看見你」的第二天，他就登上了回國的飛機。陸離不認為自己是那種陷在情字里的人。愛情算個什麼，終究敵不過時間。唯有權利和金錢才能裝酷耍帥。

老頭子搞z他母親的時候，不就說，要不是他母親手上有幾個臭錢，那種貨z色，他正眼都不會給一個嗎。這麼說來，老頭子小時候給他的正眼，全是因著他老媽手上有的幾個臭錢了。

兩年前他媽得了老年痴呆，手上的錢全被老頭子掏光。要不是他在陸氏有那麼點業績和人氣，估計老頭子早就打發他去掃大街，把資產全留給陸郁楓了。

陸離要去爭這份家產，為此他兩年前可以把凌楓送到陸郁楓的床上。陸郁楓的名字叫得軟氣，但陸郁楓的手段可不比他的弱。阿奇之死，可是他這個弟弟，送給他最好的禮物。

元結等在五號出口的外面，要怎樣不失莊重而又不讓凌楓覺察他是知道他行程的人呢？凌楓出來後，元結沒有急著下車去叫他，而是等著凌楓穿過一個紅綠燈，要打車的時候，元結恰巧路過，用一種巧遇驚訝而又喜出望外的神情對他說「凌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凌楓縮回招車的手，一臉震驚，「元結！你怎麼也在這？」元結什麼時候從日本回來的？比他還早嗎？

「我送朋友去機場，剛才紅燈時，看一個很像你的人從我車前走過，我想不會吧，凌楓還在國外。好奇心的驅使，跟了過來，沒想到真是你啊。」

「你回家嗎？上車，我送你！」元結說著，下車為他打開車門，「這裡人多，不好打車。」

「謝謝！」凌楓也不客氣，鑽進了車裡，坐在副駕駛的座位。

「你家在哪？我設個導航。」

「我……我不回去。」

「那你是要去哪？」

凌楓想了想，還是要去看他老媽的，不如先在醫院附近的賓館住幾天吧。

「上海醫院。」凌楓道。

元結不淡定了，抓著他的手，抬起來，摸了摸他的身子，又看了看他的臉，「你哪裡不舒服？」

「元結？」凌楓一頭霧水，直到元結開口，他才明白他這樣所謂何事，「我沒事。我媽在醫院，我要去看看她。」

「原來是這樣。」元結鬆了一口氣，握著凌楓的手，「凌楓，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如果你不行的話，就把你自己交給我來照顧。我現在依然可以追求你，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