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應該有酒。

何以解憂，唯有……

夢依依現在意志消沉，心煩意亂，眼前的歡愉著實誘人，但又一下子無法融進去，讓自己也快樂起來，於是她滿腦子都是關於在冥界飲酒作樂的情形不斷勾引著她。

作為一個剛滿十八歲的人間小姑娘而言，喝酒也無非是節日里在父親杯中偷嘗一口的趣事，不過今天她要放肆一下，六百歲了，還有什麼不能喝的。

「諦聽，拿酒來。」夢依依高高舉起她纖弱的手臂，對著被她趕得老遠的諦聽揮舞。

淹沒在狂歡人群里的諦聽，心思一直在悶悶不樂的夢依依這裡，她已經發獃三十二分鐘又十一秒了，這樣的狀態不正常，現在又要喝酒？諦聽更擔心了。他在吧台里要了一杯酒精度數極低的粉色雞尾酒，撥開層層人群，避開一雙雙熱情過度試圖揩他油的手，走到了夢依依面前。

「要去一起玩嗎？」諦聽把酒放在她面前，有意無意遠了一點點。

「你最近耳背嗎？半天才聽到。」夢依依很不優雅地把這杯長飲的雞尾酒一口喝完，「真難喝，這能算酒嗎？你敷衍我。」

小丫頭有點要瘋的樣子，從她挑釁的眼神里看得出來，盯著諦聽的瞬間她已燒掉了眼裡那一副棕黑色的美瞳隱形眼鏡。

「依依，快來快來，別愁了，什麼事兒是喝酒跳舞解決不了的。」雲九好像已經有些嗨過頭了，本來蒼白清冷的臉色變得紅撲撲的，說話聲音大了不少，也不再害怕她身後的冷夜了。

「帶你去喝酒。」冷夜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夢依依身上，當她問諦聽要酒喝時他聽見了，當她不滿意諦聽給她的哄女孩子的小酒時，他也聽見了。

「走。」夢依依二話不說，挽上冷夜的手，又拉著雲九就要往人群里擠。

「公主殿下，你小心點，冷夜，你……」諦聽從冷夜眼角的餘光里感受到了小小得勝的得瑟，雖然被他的溫文爾雅遮掩得妥妥噹噹。

「等一下。」

冷夜臂彎里，夢依依的小手還沒捂熱他冰涼的肌膚，她忽然停下腳，抽出手來，蹦蹦跳跳跑到了孤立於人群之外的儲玘面前。

「過來，一起喝酒跳舞。」夢依依朝儲玘伸出手，笑得甜美。

「我不會跳舞。」儲玘的心事怕是比面前深不見底的暗夜大海還要暗流洶湧，他哪有心思玩樂。

「那一起喝酒去。」夢依依可不怕他那副生人勿近，閑人免擾的冷淡模樣，沒有她化不了的冰霜。

「沒興緻。」儲玘把目光從那雙灼灼逼人的大眼睛裡挪開，重新投回無邊的黑暗裡。

「事已至此，你何必老是不開心，拉長著臉呢？會變醜的。」夢依依想伸手去揉他那張又冷又俊的臉，忽然想起他已經不是那個沒有神智的藥罐子英雄了，手滯在半空，心裡悶悶的。

「他不願意，就由他去吧，何必壞了我們的興緻。」諦聽見不得夢依依遭拒絕冷落，想把她懸在空中的那隻手撈進掌心。

夢依依卻先一步抓住了儲玘的手，「他是我的鬼，我怎麼能由他去呢？我們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要在一起的。」夢依依心無雜念，但她說的這話卻讓每個人都聽出了不一樣的意味，「你逃不掉的，我們有血契，你要麼乖乖跟我來，要麼……我一會兒有了危險你還是得乖乖地來救我。」她俯身向儲玘，笑得古靈精怪。

「這裡人多嘈雜，再有鬼怪都被嚇跑了，何來危險？」儲玘面無表情地看著夢依依，手卻沒鬆開。

「惹事生非，我可拿手了，別逼我。」夢依依挑挑眉，不懷好意，心裡鬼點子漫溢。

儲玘很不想折服在這小丫頭的威逼利誘下，但心裡有說不出的感覺，讓他起身，離開了椅子，跟著這個個頭小小，活蹦亂跳，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女孩子沒入了喧鬧的人群，她真的是冥界公主嗎？真的是那個他要為之犧牲的強大神靈嗎？

「有酒嗎？烈的，純飲。」夢依依趴到吧台上，忽閃忽閃著金色大眼睛，看著酒保，反正狂歡中打扮怪異的人不少，也不會有人太介意夢依依眼睛的顏色，但她那張娃娃臉，在問酒保要酒的時候，酒保覺得相當違和，他愣在那裡，就差問她要護照看年齡了。

夢依依超泄氣地翻了個白眼，指指身後的三個男人，「他們的。」

酒保馬上換了另一副面孔，那三個男人的顏值連他都窺視已久，現在齊齊出現在面前，一起喝酒是多麼賞心悅目的場面。

一打，十二杯，短飲烈酒，夢依依沒饒過誰，一個人一口氣喝完，之後便長長吁出一口氣，「哎，爽了。」沒什麼比稍稍有點上頭的感覺來得好了，煩惱什麼的也不見得就那麼煙消雲散，至少現在想來忽遠忽近，也沒什麼可怕麻煩的。

「雲九，我們跳舞去，你們誰一起？」夢依依從高腳椅上跳下來，拉了拉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熱褲，勉強遮住了她雪白大腿根兒上的那根弧度漂亮飽滿的臀折線。

諦聽這回沒有跟隨，時間越接近午夜，他的神力越敏感，這群人散發出來的雜味讓他難受得不行。這味道不是什麼汗水香水味兒，也不是什麼煙草酒精的味道，而是每個人的靈魂慾望里散發出來的，世人皆有雜念，靈魂幹凈好聞的人少之又少。他搖搖頭，向酒保又要來了一打酒，灌了幾杯，希望讓自己麻木一點。

冷夜看看對面的儲玘，他的整個狀態依舊是游離在外的，似乎這喧鬧嘈雜絲毫掩蓋不了他內心的孤獨。他也就不客氣地護著兩個女孩子，進了舞池，做一回夢依依獨一無二的保鏢。

這樣兩個嫩得掐得出水來的女孩子，和漂亮得女孩子一樣的冷夜很快就成了焦點，關注的焦點，也是麻煩的焦點，經過酒精和夜色的瘋狂麻醉，有的人已經渾渾噩噩，忘乎所以了。

第一隻吃豆腐的鹹豬手，被冷夜從自己的身後攔下，第二隻馬上就盯上了夢依依光滑的大腿。夢依依酒喝得略有些多了，也沒太在意這些事，然後又有人攬上了雲九的小細腰，估摸著十幾個人，把他們三個圍在了中間，像獵手伏擊獵物，等候著時機，瓜分鮮美的肉體。

漸漸的，夢依依和雲九玩得再迷糊興奮也感覺到了異樣，冷夜以普通人的身份已經有些應付麻煩不瑕了，當再一次不安分的人貼上他們幾個，準備近身熱舞，強取豪奪的時候，冷夜的綠寶石眸子已經開始顯露兇狠的光芒。

「你幹什麼？離我遠點，活膩了是不是？」夢依依狠狠推了一把身後緊貼著她的男人，沒能撼動對方，自己倒是暈暈乎乎踉蹌地退了幾步，幸而跌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走開，別惹事。」諦聽壓著對人群的噁心和對那些人過激行為的怒氣，出現在夢依依身後，給了她堅實的依靠。

那些人仗著人多勢眾，以及酒精的麻醉，對美色垂涎已久的慾望，成了導火索，他們非但沒有止步，更是變本加厲地圍攏了過來，把諦聽，夢依依，冷夜和雲九團團困住，似有一種不知死活，要全體生吞活剝他們的架勢。

「大家一起玩嘍，何必搞小團體呢？人多點不是更開心。」有人拿出了手機，隨即一夥人統統湊了過來，裂開嘴，一副準備合影留念的猥瑣嘴臉。

一個殘魂附身於他人的鬼，一個蛇妖，一個諦聽……照片會遠遠本本顯現他們的本來面目，一記閃光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亮起，正在他們幾個要發飆，統統打算衝過去搶那人手機的時候，儲玘早已出現在隊伍外圍，把那惹事人的手機抽出，扔進了蒼茫一片的大海里。

「喂！你幹嘛！老子的手機。」那人怒了，凶神惡煞朝儲玘撲了過去。

儲玘稍稍偏了偏身子，那人便因用力過猛一下子撞到了欄桿上，捂著胸口，齜牙咧嘴叫疼，隨即他的同伴們從夢依依他們這邊散開，全都圍到了儲玘身邊，打算掄拳頭開站。

就算不開結界，不用靈力，這些人的拳腳功夫也不夠儲玘一人玩的，他正蔑視於這群烏合之眾的挑釁，卻不曾了料到，一個嬌小的身影擋在了他面前。

也就到儲玘胸口位置的高度的夢依依，展開雙臂，瞪著一雙金光凜冽的眼睛，「他是我的人，誰敢動他！」喝高了的夢依依，盛怒之下，已從自己的元神里抽出了冰魄雪錐，看樣子是要所有人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