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他，他應該看不見的吧？他，他又沒有恢復神智，我昨晚，昨晚試過了。」夢依依說得結結巴巴，為安慰自己找借口，一雙手不由自主地捂在了胸前。

她記得很清楚，昨晚捧著他的臉，把他支回來的時候，一點也沒感覺的他有意識和神智，他和她的聯結無非是血之契約的作用，要不她哪敢這麼正大光明地吃一個帥哥的豆腐？

「你不是以前還覺得他只是一枚藥嗎？」諦聽把睡袍扔給了夢依依。

是啊，她回想起他還是一個巴掌大小骷髏的模樣，她真沒把他當回事，唧唧歪歪和他聊了那麼多年，莫名地和自己的藥成了契約鬼。天啊，那他該知道自己多少蠢事和小秘密啊？而且還是第一個看到她少女身體的臭男鬼！這回臉丟大了……

「依依！依依，上學要遲到了！」樓下傳來媽媽的大嗓門。

上學？遲到？自己不是在放暑假嗎？夢依依還愣在被男鬼欺負這件事兒上，忘了今天是大學新生的報到日。

「你要去新學校報到。」諦聽提醒了一句，撇著頭指指牆角，她收拾好的行李箱。

「我怎麼忘記這件事啦。」夢依依連忙蓋上大鍋蓋，披了衣服匆匆忙忙去洗漱。

這情景和當年送她去天庭學府時一摸一樣，也是一切災禍的開始。

天界雲深處，有一方凈土，終年祥雲瑞氣縈繞，這裡是天界靈氣之源。有座叫無幻天的仙府落於此，是一眾仙家神明的修行之所，算是天界一等一的貴族學校，來這裡念書的有嚴格的資質規定，他們的學員要麼是各界王儲，要麼是執掌一方仙家的嫡系傳人，就連天界太子殿下也此處修行念書。

但對於冥界而言，無幻天是個可望不可及的地方。

雖然冠冕堂皇地說起來，冥界的權利職能和天界並無高低貴賤之分，且對於寰宇世界的重要性也是一樣的，但因為常年與鬼魅邪祟，妖魔魑魅打交道，常常被自視清高脫俗的天界眾神以另一種眼光看待，冥界很少有人會自討沒趣去無幻天修行，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觀念不一樣很難聊得來。

妄玉是個特別要強的媽媽，和現在很多希望孩子去貴族名校學習的媽媽一樣積極。

首先，她覺得自己的孩子不比任何一個天界的孩子差，必須上最好的學校，其次她希望以此提升冥界的地位，自己是沒機會在那無幻天修行，想著以後鳶吻繼位的時候能有更拿得出手的學歷，不對不對是能力，至於提升天界關係網，掌握人脈資源什麼的，她也不是沒考慮過，更何況鳶吻雖說是冥界公主，但她也有嫡系的天界仙女的身份。

於是乎，鳶吻在沒自主選擇權，也不知道天界是怎麼回事的情況下被妄玉安排去了無幻天修行。

本來一路上還興奮地和諦聽唧唧歪歪聊自己身世的鳶吻，在無幻天門口受到的冷遇，讓她差一點就想直接打道回府了。

「我娘說，不不不，是母親大人說，她以前也是天界的小仙女呢，和當今的天帝還是有一點點親戚關係的，是不是？」鳶吻躍下諦聽的背脊，在無幻天高聳入雲的牌樓匾額下整理著自己的紅色髮帶和白色裙裾，今天妄玉特地把她打扮了一番，起碼看起來像個溫婉優雅的仙女。

「嗯……是有一點。」諦聽很清楚妄玉的身世，她曾經是天界皇族裡最不受重視的一支旁系的不能再旁系的公主，要不然前任天帝也不會捨得選她下嫁冥界帝君，不過他看著鳶吻開心的樣子也不忍告訴她帝君大人費了多少心思，才把她弄到這不待見他們冥界人的地方。

「快看快看，好多仙女姐姐。」鳶吻遠遠地看見一眾儀態端莊的，駕著各自的祥雲，翩然而至，「天界果然不一樣。」

但她的興奮高興勁兒在她主動上前和她們打招呼遭到冷遇後煙消雲散。

仙女們很清楚眼前這個眼眸子金光璀璨的小妮子是誰，那是冥界皇族的標誌，是冥界暗黑陰邪之神力的凝結，她們嫌棄是因為從自己的長輩哪兒聽說這力量的邪氣與不純，她們還略略有些害怕，因為那是可以和無幻天靈氣相匹敵的另一種強大力量。

「怎麼那麼沒禮貌？我長得很可怕嗎？」鳶吻不過是想問個路，順便交個好，大家一同進去，沒曾想居然沒一個人理她。

「一點也不可怕。」身後那句好聽的話，由一道好聽得如音韻雨潤的聲音說出來。

光著這聲音就能聽得人身心愉悅，更被說鳶吻回頭看見一位仙姿如蘭，溫潤如玉的男子站在她身後，他如畫的眉目，清俊的神韻比剛才那些高傲冷漠的仙女們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千年姬公主殿下，比我想像的還要可愛。」他笑了笑，消融冰雪的溫暖和煦。

「你可以叫我鳶吻。」她很沒出息地臉紅了，乖乖巧巧收斂起平日的霸道樣兒，裝得婉約溫柔，「敢問公子是……」

「你可以叫我塵靈。」他微微頷首作揖，一舉一動都是入骨的風雅。

「天啊！你是……你是……太子殿下！」鳶吻暗罵自己犯花痴沒腦子，天界如此氣度不凡的應該不會有人超越太子殿下塵靈。

據說天界帝後是無幻天的執事，專管仙女們的修行，太子殿下就出生在無幻天中央，也不知集結了多少純凈無暇靈氣，就算在幽冥地下，他也是女孩子口中最喜歡的男神，沒有之一，她們常用被他看一眼就有如沐春風之怡人舒適來形容，今天鳶吻算是感受到了。

「就叫我塵靈，在此修為沒有這些身份之別。」塵靈扶起正準備行禮，又笨拙地不知該行什麼禮節的鳶吻，「我帶你進去吧，無幻天很大的，你第一次來容易迷路的。」

「嗯。」鳶吻開心地點頭，匆匆告別諦聽，也沒有之前他設想的任何不舍離開的畫面，高高興興跟在塵靈身後進了無幻天的大門。

不過諦聽知道，是有人拜託太子殿下好好照顧自己這個脾氣暴躁，沒心兒的傻妹妹，整個三界內有這個面子的只有幽冥死神幽將殿下了。

「在想你的塵靈哥哥？」在去學校的車上，諦聽看著滿臉犯花痴的夢依依，嘴上沒動靜，心語意念中嘲諷了她一句。

「要你管。」夢依依脫口而出，並沒有用心念。

「你說什麼？依依。」坐在副駕駛位置的媽媽回頭看了看她，「在學校要乖一點啊，別以為媽媽管不到你，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用心學習，別老想著吃喝玩樂，談戀愛什麼的。」

「我知道啦，媽。」夢依依趕忙回答，生怕媽媽嘮叨起來就沒完，和念咒一樣可怕，手下不忘拍了一記諦聽的腦袋，心裡嗔怪，「看你煩的。」

「放心吧，一般人我們依依看不上眼的，她看得上的就一定不是一般人。」爸爸過來解圍。

「就是就是，還是爸爸了解我。」夢依依偷偷吐吐舌頭，對著媽媽做了個鬼臉。

「這孩子……」媽媽欲言又止，結果倒霉的還是爸爸，「你好好開你的車，一家老小的命都在你是手上，別分心。」

爸爸在媽媽面前總是很快認慫的，不作聲默默開車，後視鏡里不忘和女兒交換了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你媽說的沒錯，在學校乖一點，別再惹事了，沒人幫你。」諦聽很是擔憂，「這裡也沒有塵靈殿下那樣的人可以照顧你。

「塵靈哥哥那樣的人物在天界也是罕有的，我可不指望在這凡塵人世間會有，你怎麼啰嗦得和我媽似的。」夢依依敷衍著諦聽，眼睛沿路溜達在來往的每個人身上，車已駛進校園，人頭攢動，她覺得又好玩又興奮。

「車只能到這裡，你們先下，我來搬行李。」爸爸在指定停車點把車停下。

夢依依第一個打開車門下去，迎面撲來一陣清爽好聞的薄荷香，一個個高纖瘦的男孩子站在她面前，聲音低沉柔和，羞澀地問道，「你是一年級新生嗎？要不要幫忙？」男孩子穿著潔白的襯衫，利落的短髮，容長臉型，溫柔大眼睛，在陽光下看起來纖塵不染，讓人如沐春風。

夢依依剛想說，「要幫忙。」

媽媽的身影已經擋住了她面前的春風和陽光，果斷地說，「不要。」連謝謝都沒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