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攀從不是個會輕易下結論的人。

他一旦下了結論，那必定有著百分百的把握。

「親愛的，你應該還記得幾年前，我去南美洲的熱帶叢林中執行過任務。」

黑曼巴輕輕點了點頭，他當然記得，他又怎能忘記？

那還是他第一次，與他失聯了整整五天，尋找他的直升機螺旋槳都開始旋轉即將一飛衝天的時候，他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

當猶如天籟般的聲音從地球另一端傳入他耳中時，他的眼睛立刻紅了。

那種失而復得的喜悅，此生恐怕難以忘懷。

「當時，我們進入到古老瑪雅文明的遺跡中。見到了他們用於活人祭祀的祭台。祭台不止一個，聽當地的導遊說，每個祭台供奉的是不同的神，比如，戰神、雨神、山神、季節之神……每個神祗喜歡的祭品自然也不一樣。於是便產生了為不同神祗奉獻祭品的專用祭台，其中包括，俘虜祭台、處女祭台、幼童祭台、奴隸主祭台、奴隸祭台等等，當然除了活人祭台外，也有牲畜祭台。」

「主持這些祭祀活動的，是祭司，瑪雅的祭司並不只有一個，他們是一個群體，但他們都號稱，自己是太陽之子。」

「太陽，炙熱如火焰，在許多古老民族的圖騰中，太陽都被描繪成了個會燃燒的大火球。瑪雅人認為，太陽是會走向毀滅的，必須透過一些自我犧牲來保留太陽的光芒四射，從而達到阻止它滅亡的目的。」

「這種自我犧牲，就需要用人心和人血，來餵養太陽。瑪雅人以被用做祭祀為榮，瑪雅祭司又自稱自己是太陽之子，所以，用兒子的心和血來餵養，自然是最心誠最有效的。」

黑曼巴只覺喉嚨幹澀，他指著面前的火焰型水泥台，有些費力的開口，「你是說，這是祭司用來做自我奉獻的祭台？這個看上去像火焰的圖案，其實代表可正在燃燒的太陽？」

敖攀點頭，「你看，這裡是不是略微地一頭高一頭低？」

黑曼巴定睛一看，果真如此。

卻聽敖攀繼續解釋道，「你看這裡，稍大一頭的這個淺坑，這應該就是盛放心臟的位置，而這些窄窄的溝槽，」

黑曼巴接過話來，「人在上面被放血後，血就會順著這個溝槽，流到腳底的這個盆中？」

敖攀沒有說話，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強光手電筒，走近祭台仔細觀察起來，「這裡有被高壓水龍頭沖刷過的痕跡，水漬甚至都沒幹，不過，」

說話間，他的手電筒筒對準一個極速拐彎的邊角，「大雁飛過天空，必將留下痕跡。」

彷彿變魔術似的，他又從口袋裡抽出條白色的真絲手帕，小心翼翼撮起一角，對準沒沖刷到的邊線擦拭起來，隨著手帕抬起，一抹暗紅，出現在了手帕之上。

敖攀仔細將有血跡的一面向里折好收入口袋之中。

黑曼巴若有所思地問，「你說，他為什麼要在自己家裡設一個祭台？他難道也相信那套，不給太陽祭品，太陽就會消亡的荒謬言論？」

敖攀輕輕搖了搖頭，「瑪雅文明突然消亡後，瑪雅人輾轉其他地方，又發展出來了許多近似的信仰。他們認為，太陽是一切生命的起源。太陽神是世界的創造者、保護者、統治者和獎賞者。」

「所以，祭祀的目的，即為了得到保護，也為了得到獎賞？」

敖攀點頭，「對，可以這麼說。」

「這裡有血跡，也就是說，這個祭台曾被使用過至少一次。」黑曼巴嘆息道，「我們來晚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上次來這裡的時候，會碰上茱莉，以及卡特他們。」

黑曼巴冷笑，笑意未達眼底，「因為那個時候，他們還沒來得及打掃這個房間，說不定當時在咱們的腳下，還躺著被挖了心放了血的祭品。」

現在想來，當時茱莉說什麼想看看安森被殺的現場，完全是一派胡言。安森明明死於外面的車庫裡，而茱莉當時卻是從樓上下來。

他們當時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被隨之而來的與卡特間的較量，轉移走了注意力。

而第二次來，也是還沒來得及檢查，就得到了鴿子中毒的消息，結果他們不得不立即趕回去。

一次刻意安排，一次陰差陽錯，讓他們錯過了最好的搜查時機。

這算不算陽之神收了這些人的祭品之後，對這些人展開的保護？

環顧四周，確認這裡再找不出什麼線索之後，黑曼巴拉開了另一側的小門。

又是地道。

然而，與之前地道不同的是，這邊地道的兩側，並不是封閉的牆。

這條地道只有一面是牆，而與祭台同側的牆上，則開出了三個門洞。

第一、第二兩個門洞只有一米高，門口是精鋼製成的柵欄。

待黑曼巴和敖攀蹲下來仔細觀察，這才發現，其實這根本就是在地下挖了個長寬高各一米的洞，然後將一個精鋼製成的長寬高各一米的籠子，鑲嵌了進去。

如果把成年男子關在裡面，那麼，無論坐卧都無法直起腰身。

就算不被祭祀，估計也活不長久。

當然，籠子現在是空著的，甚至連門上的鎖，都沒有鎖起來。

敖攀手持高強光手電筒筒，一點點爬了進去。

黑曼巴蹲在他身後，看著他翹起的臀部，浮想聯翩。

深吸一口氣，硬是把有蘇醒跡象的小弟弟又給哄睡著了。

「手機給我。」

敖攀的呼聲，將黑曼巴從胡思亂想中拉了回來。

他連忙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怎麼？有什麼發現？」

敖攀沒有回答。

黑曼巴很快明白，為了拍攝，他把高強光手電筒筒叼在了嘴裡。

想著敖攀如玫瑰花瓣嬌艷的雙唇間，叼著個圓圓的……

黑曼巴立即夾緊雙腿，再次哄有蘇醒跡象的小弟弟睡覺。

兄弟啊，你已經長大，要學會不能在錯誤的時間地點醒過來了。乖，哈～

愣神的功夫，敖攀已經從第一個籠子里鑽了出來，看他神情不對，忙關切的問，「你怎麼了？不舒服？」

黑曼巴嘿嘿一笑，立即轉移話題，「發現什麼了？」

敖攀點亮手機熒幕，「你看。」

熒幕里，籠子一角，一個極其隱蔽的位置，如果不用強光手電筒鑽進去看，根本發現不了的位置上，刻著「S＝godd」

黑曼巴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等式，陷入沉思之中，過了還一會兒，他才開口，「我有個想法，這個簡寫，原本想表達的意思，應該是，」

剛說到這兒，他的雙唇就被敖攀輕輕摁住，「我對如何把這個等式補充完整，也有了一個答案，不如，我們在手心中寫出自己的答案。」

黑曼巴笑了，「親愛的，你想和我賭什麼？」

敖攀舔舔嘴唇，「就賭，今晚誰在上面？」

黑曼巴邪魅一笑，「那你肯定輸了。」

敖攀也不理他，轉過身去開始在手心裡寫字。

再轉過身來的時候，黑曼巴已然寫好，手心虛握，笑眯眯的看著他。

兩個手心同時在燈光下展開，上面竟然都用好看的花體寫著「secret＝goddess」，秘密就是女神。

兩人相視一笑，隨即，黑曼巴湊近敖攀耳畔，「親愛的，你沒有贏，所以，你今晚還是在下面。」

敖攀會以嫵媚的笑，「我只說，我贏了在上面，可我並沒有說，我輸了，就要在下面，而你也沒有說出你如果贏了的話，你想得到什麼獎勵，按賭場規矩，默認為如果你贏了，你將自動放棄獎勵。所以，親愛的，今晚，」他拍拍黑曼巴的面頰，「我要一個人睡。」

黑曼巴但笑不語，等回去，怎麼睡，自然是胯下見真章。

自覺贏了一局的敖攀，又朝著第二個鐵籠鑽了進去，可這一次，無論他怎麼反反覆復的檢查，都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最終，他只能無奈的退了出來。

還有最後一扇小門，門邊，地道儼然已經走到了盡頭，向上，和來時一樣，是個豎井，井壁上立著堅固的台階。

這最後一扇小門，是那種很簡易的木頭門。原本門外有個掛鎖，現在，鎖不見了，只有個鎖別虛扣在那兒。

房間不大，一共也只有五六個平房大小。

裡面堆著水桶、水管、工具箱之類的雜物。

然而，黑曼巴和敖攀的視線，被角落裡的一個黑黝黝的鐵傢伙所吸引。

黑曼巴曾經見過類似的東西。

在他的庄園裡，他的馬廄里，也有一個差不多的玩意。

只不過，他的馬廄里，用這個來鍘草。

而眼前這個雕刻著精美花紋，閃著寒光的鍘刀，顯然不是為了給馬鍘草用的。

敖攀蹲了下來，再次用手帕輕輕擦拭鍘刀刀縫連接處，毫無意外的，白色的真絲手帕上，有多了一道暗紅的痕跡。

「他們，用這個，也是為了祭祀？」

身為殺手，暗網排名第九的殺手，黑曼巴自認無法接受如此殘忍的殺人方式。

敖攀點了頭頭，「對，這個鍘刀，本應放在祭台之上。我估計，清理這兒的人原本是想把它也搬走，奈何太重，上不了樓梯，就先，」

他的話猛地頓住，兩隻眼睛死死盯著黑曼巴的身後。

就在黑曼巴以為身後出了什麼變故，想要有所行動之際，就見敖攀越過他，從門背後的陰影死角處，緩緩抽出一條黑色的，殘破的絲織物。

絲織物上，赫然綉著A.H。這是，安森.霍克的名字縮寫。

十七號殺手，安森，來過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