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映照下，湖水泛出寶石般的光芒。

依舊是那個小山坡，依舊還是三個人，只是，其中一人換成了敖攀。

在黑曼巴問出那個問題之後，安森的父親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重複，

「1月份，1號到31號之間，我在哪裡？做了什麼？」

他的眼睛依舊看著遠處的湖水，語調疲倦地追問，「你，為什麼要知道這些？這跟安森的死，有什麼關係？」

「也許有，也許，沒有。」

老人冷笑，「難不成，你們懷疑是我殺了我的親生兒子？」

黑曼巴態度謙和有禮，說出來的話，卻是刀刀見血，「殺、親生、兒子，都需要驗證。」

老人怒極反笑，「我的兒子，是不是親生，何需外人操心？」

「如果他沒有死，自然無需外人操心。」

「那我現在就昭告天下，安森是我的兒子，我兒子的死，自有我這個做父親的為他報仇，就不勞暗網插手了。」

黑曼巴針鋒相對，「安森不僅僅是安森，還是暗網的十七號，在你無法自證清白之前，你無權阻止暗網的調查，任何人都不可以。除此之外，你可以做任何，你認為你有權做的事，只要你願意承擔隨之而來的代價。」

就在老人氣得想拂袖而去之際，敖攀笑著開口了，「霍克先生，您突如其來的惱羞成怒，是不是因為，您發現了安森被殺的原因？」

老人如毒蛇般的目光，死死盯著敖攀的臉。

只可惜，敖攀對毒蛇，如同尋常人見胖貓，不僅沒有任何震懾，反而感覺很萌很可愛。

於是，他笑了，對著老人陰冷的目光，笑得格外，寵溺。

黑曼巴在一旁暗暗磨牙，要不是看著這老頭老的已經提不起槍，他非把他丟進休倫湖裡不可。

許是敖攀的笑容太美，許是敖攀的笑容太暖，

無論如何，這不按牌理的一招，讓老人敗下陣來。

他粗魯地將杯中的伯爵紅茶一飲而盡，隨即長舒一口氣道，「你們可曾聽說過，秘密？」

黑曼巴和敖攀愣了，秘密？

秘密於他們而言，有如空氣般尋常吧？何來此問？

見他二人表情，老人如同出了口惡氣般，不屑地冷哼，「切，我還以為你們有多牛呢，暗網不是號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原來連『秘密』，這麼大的一個地下情報組織，都不知道？」

聽他這麼一說，敖攀率先想起什麼來，「您指的，是那個傳說中的『秘密』？可，可，」

可那個組織，明明在五十年前，就已銷聲匿跡。

很多人都懷疑，暗網是秘密的轉型，是秘密在互聯網上的擴展與延續。

而做為互聯網的衍生體，暗網的可怕就在於，你知道他的存在，但你永遠無法清除，除了選擇共存，別無他法。

「它沒有消亡，或者說，它曾經消亡過，但它現在，死灰復燃了。」

一個人，想要生存，就要賺錢，想要賺錢，就離不開平台。

就算會種莊稼有飯吃的農民，也還是需要錢，去讀書，去看病，去買磚頭蓋房子……

既然離不開，那人們便會儘力去挑選一個，更大更公平更有保障的平台。

反之，這樣的平台，自然也會因為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而賺的盆滿缽滿。

這個道理，放之四海皆準。

無論是賣東西，還是搞情報，也無論是白領，抑或殺手。

而一個平台在賺的盆滿缽滿之餘，除了引來無數效仿他的小平台，也會引來恨不能取而代之的其他大平台。

就比如，暗網，專門為『需要幫助的人以及有能力幫助他人的人』提供的平台，發展至今，其財富，其勢力……又怎能不引人垂涎三尺？

於是，秘密，便出現了。

「他們去年來找過我。以安森在暗網的身份為要挾，邀請我在一月份的第二周，上了一艘，名叫女神號的，游輪。」

「做什麼？」

「交易。一場，我從未見到過，也從未聽說過的，豪華交易。」

老人看著湖面，悠悠道，「那是一場交易會。雖然，我是被迫上船。但對於交易本身而言，我卻不得不認為，它是公平且自願的。」

「因為，當你看到擺出來的，那一件件交易品時，你就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有的交易，是明碼標價的，只要你肯付出金錢，或者替交易品的主人完成一個心願，而有的東西，則需要你先輸入，你能為之付出的，然後，由交易品主人來決定，和誰達成交易。交易達成後，雙方各持一份契約書，只要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契約書上約定的內容，那麼，那個東西就歸你所有了。當然，反之，你也可以，把你的物品明碼標價，交易給別人。」

「那麼，你交易的，又是什麼？」

「我不認為，我交易的，與安森的死有什麼關係。」老人的態度突然變得十分強硬，「請原諒，

我覺得，我有必要離開，去午睡一會兒。」

他不再看黑曼巴與敖攀一眼，話音未落，便毫不猶豫地起身離開。

黑曼巴與敖攀沒動。

他們依然定定的坐在那裡，靜靜地看著湖面，享受著難得的片刻閑暇。

鞭策自己不斷向前沖的，是狠人，隨時停下腳步享受陽光的，是智者。

雖然打消了在這裡建個度假小屋的念頭，但不得不承認，這裡的風景，美的不像在人間。

「你覺得，他們的死，和秘密有關麼？」敖攀單手撐著下巴，懶洋洋地問。

黑曼巴的語調，依然那麼不急不緩，「不知道，親愛的，我不知道。但很顯然，這個神秘的組織，在我們沒有察覺的時候，已經發展成了不容我們小覷的局勢。」

不然，也不可能做到威脅那麼多人蔘加一場，不，肯定不會只有一場，讓人無法拒絕的交易會。

老人剛才的離開，帶著惱羞成怒的意味。

那說明，他一定得到了他所希望的物品。

能讓老人這樣的人，都心動，且願意透過這種方式得到的東西，一定不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得到的俗物。

而老人，也不過是參加這場盛大的交易會的其中一人而已。

在黑曼巴和敖攀的印象中，能做到這一點的，原本，只有暗網。

敖攀突然開口問，「那些以復仇名義，想把暗網前十的殺手都活捉的，自不量力的瘋子，會不會就是秘密的一員？」

黑曼巴嘆了口氣，「親愛的，我一直懷疑，你在我的大腦里安裝了攝像頭，為什麼我的所有想法，你都能很快知曉？」

敖攀側過頭去，沖著他風情萬種的一笑，「笨蛋！你應該把這，稱之為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黑曼巴咀嚼著這四個字，「親愛的，華國的語言，果然精妙且美好。」

他把手伸向敖攀，敖攀微笑著將自己的手放入他微燙的掌心之中。

隨即，兩人起身，肩並肩在驕陽下散步。

濃烈的陽光籠罩在他們身上，遠遠看去，似蒙上一層珍珠白的光暈。

遠處，大宅，落地窗前。

老人看著這一幕，在猶豫的天平上，增加了個小小的砝碼。

然而，這砝碼還是太小，還不足以讓他開口說出，他所知道的真相。

「關於茱莉說的，你怎麼看？」

「她說的，我不信，一個字都不相信。」

敖攀沒有問為什麼。

別說他們，試問暗網百位榜上的那些人，哪個沒有些可怕的直覺，以及敏銳的判斷力？

那個男人也曾是暗網裡，排得上名號的一員。

他不會那麼愚蠢，在現在這種局勢下，惹怒他們倆個。

「那麼，茱莉為什麼會這麼做？她以為，這樣就會把我們引到錯誤的方向，而不懷疑她？」

黑曼巴握著敖攀的手，指尖在敖攀的手背上來回摩挲。

他心猿意馬的答道，「親愛的，不要去高估一個女人的智慧。她們神經質起來，連上帝都害怕。更何況，她現在還懷孕了，你們華國有句話叫什麼來著？」

「一孕傻三年？」

「對。就是這句。親愛的，我一直都認為，想做一個聰明的人，他得先學會華語，華語的博大精深，談笑間就能讓人的精神世界得到充實。而茱莉，很顯然，她不是。」

「無論如何，我們還是先讓皮卡把秘密這條線索給帶回去。也好讓King早做準備。」

黑曼巴沒有說話，但敖攀知道，他不說話，代表了他同意敖攀的安排。

這裡，與二十三號的家，隔著一段湖面，到了二十三號的家後，再往前走一段，才是他們入住的酒店。

所以，他們現在上了一艘小小的快艇。

敞篷的快艇很小，滿員也只能乘坐六個成年人。

這本來只是當地人拿來擺個渡，釣個魚的小船而已。

稱之為快艇，也只是因為在船頭位置安裝了個馬達。

見敖攀坐下，黑曼巴這才轉動鑰匙，啟動馬達，快艇發出高昂的突突聲，歡快地向對岸駛去，船尾，揚起朵朵白色的浪花。

敖攀微微仰起頭，把臉對著太陽，閉上了眼睛。

但很快，他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待他睜開雙眼，卻發現他們的快艇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艘真正意義上的小型遊艇。

那種，有艙室的，甲板上還能並排躺下兩三個，身上比基尼面料還沒有手上香檳酒杯麵積大的女人，的那種遊艇。

當然，這個遊艇上，並沒有什麼比基尼小姐，甚至，這個遊艇的甲板上，一個人都看不見。

但它就這樣靜靜地，無聲無息地，停在他們航線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