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說: 毒夫 作者:余生皆假期 字數:3181 更新時間:2019-09-22 09:51:31
黑曼巴以為,休倫湖畔已足夠美麗。
卻沒想到,這不起眼的小山包內,更是別有洞天。
許是看到黑曼巴眼中異色,男人有些得意的笑了,「我是個,從不肯委屈了自己的人。」
「您的享樂精神,讓我敬佩,但您的待客之道,卻讓我無法苟同。」
男人冷冷一笑,笑意不達眼底,「你也說了,待客之道,待客,待客,待的是,客人。二位不請自來,又算哪門子客人?」
「說『不請』,我承認,但『自來』?」敖攀伸出纖長的手指,很隨意地朝庭園劃出個弧度,「好像,並不準確吧?」
男人搖頭嘆氣,「若我的人不出門相迎,二位難道就會過門而不入?」
黑曼巴的語調不快不慢,輕鬆的好像他們並不是被數枝衝鋒槍對準要害押進來的一般,「原本我們來,也只是想問些陳年舊事。來不來在我,說不說見不見,在你。可你這麼一來,到有些不打自招的嫌疑。」
男人苦笑,「看來,到是我多次一舉了?」
「沒辦法,心虛的人,總是想做些什麼,來掩飾自己的心虛。」
「嗯,聽上去,確實有些道理。」
黑曼巴點頭,「因為那本來就是人性當中,刻入骨血,無法迴避的弱點。」
男人歪著腦袋思索,「那如果,我把你們全殺了,豈不是就沒人知道我剛才犯過的那個錯誤了?」
黑曼巴神情非但沒有絲毫慌亂,反而點頭贊同男人的想法,「不錯,聽上去,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男人在等黑曼巴接下來的『但是』,誰知,黑曼巴卻真的結束了和他的對話,轉而溫柔地向敖攀推薦道,「這塊拿破崙蛋糕,我嘗著味道不錯,應該也勉強能合你的口味。」
男人將目光移向敖攀,希望從他臉上看出一絲不認同,甚至慌亂。
然而,他的希望,再次落空。
敖攀依言嘗了一小叉蛋糕,認真點評,「確實不錯。可惜,這麼好的糕點師,卻只能做給完全不懂得欣賞的人品嚐。」
黑曼巴寵溺地看著他,「為了你此刻的讚美,我想,他會覺得,他的付出與犧牲,都是值得的。」
男人有些好奇,「你憑什麼說,這裡沒人懂得欣賞他的作品?如果不懂得,我又怎會重金聘他?」
敖攀微微一笑,如玫瑰花在眼前徐徐綻放,「為了迎合你的口味,他不得不提升了一分甜度。而只有真正懂得品嚐的人才知道,增加的這分甜,會搶走奶油原始的香氣。為了平衡,他又不得不使用奶香氣最濃郁的阿爾比斯芝士,然而,昂貴的芝士讓費用大大增加,在不懂得欣賞的人眼裡,這麼做是不值得的,為了降低成本,他只做了這麼可憐的兩小塊。與之搭配的其餘下午茶點心,則用的全都是些顏色艷麗灑滿了糖霜的,俗物。就好像舞會上,請來了一位氣質優雅的公主,以及一群賣弄風sao的妓女。」
男人將目光投向一旁的管家,從管家尷尬的表情中,他知道,面前這個極美的男人,全部說中。
男人故意露出惱怒的神色,「有這份閑心,不如想想待會兒選個怎樣的死法,能讓自己少受點痛苦。」
敖攀搖頭嘆息時,又宛若對影自憐的那格索斯,「人生那麼多的樂趣,你竟然都視而不見,你這樣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這句話,直刺男人的心,他愣了半晌,懶洋洋揮退一旁的管家,意興闌珊道,「你說的對,我現在這樣,確實和死了,沒什麼分別。」
黑曼巴端起杯子,輕輕抿了一口,這才步入正題,「上周你不在莊園。沒人知道你去了哪裡。同一時間,暗網死了三個百位榜上的殺手。而你在第三位殺手被殺後的第二天,陡然出現在了這個莊園的庭院之中。」
男人神色淡然的回應,「果然,一切都瞞不過暗網的眼線。」
黑曼巴緩緩搖頭,「若真瞞不過,我們就不會至今無法查出,你那幾天的行蹤。」
敖攀看著男人的臉,「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查你的行蹤,對麼?」
無聲的嘆息,自男人的胸腔緩緩呼出,「我雖退隱在此近十年,但暗網的行事規矩,始終猶記於心。」
「你就沒什麼想爭辯的?」
「爭辯?」男人苦笑道,「恐怕我說了,也是沒人信的。既然不信,又何必爭辯?」
敖攀盯著男人的眼睛,「我信。我知道,你有苦衷。只是,你不說,我也不能憑空為你想像出個理由來。」
這一刻,黑曼巴最想做的事,是把敖攀藏起來,藏到一個誰也看不到的地方。
是的,他嫉妒,他瘋狂地嫉妒,敖攀這樣盯著除了他以外的男人。
他們的表情,也全都落入了男人的眼中。
他垂下雙目,想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朝樓上走去。
看著他的身影消失,黑曼巴立刻扳住敖攀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敖攀沒有拒絕,舌尖經歷幾個回合的交戰之後,他才輕輕拍了拍黑曼巴的後背,隨著兩人的分開,唇角拉出一線銀絲。
敖攀附在黑曼巴耳邊,呢喃,「晚上再收拾你。」
腦海中殘存的理智,使盡所有力量,制止住了黑曼巴現在就把敖攀拉回酒店的衝動。
去而復返的男人,打量著面色有些潮紅的二人,擠擠眼睛提議道,「我這裡,有許多空房間。」
良好的教養,讓黑曼巴聽到如此調侃後,依舊保持著彬彬有禮的紳士風度,「現在,能回到正題了麼?」
男人似乎有些遺憾,聳了聳肩膀,將手裡的一個白色的信封,推到二人面前。
信封上,用漂亮的花體寫著此間地址,以及男人的名字。
信封里,只有三張照片。三張,三位殺手被殺後的照片。
三位殺手被殺後的照片,黑曼巴在鴿子給他的資料里看到過,而且比這個多,比這個全。
卻沒有這個,新鮮。
是的,黑曼巴此刻,腦海中只能想出『新鮮』這個不怎麼合時宜的詞彙。
因為,這三張照片,明顯是在殺手剛剛斷氣後,立刻拍下的。
從太陽穴中流出的血,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凝固。
黑曼巴將目光投向男人,男人苦笑,「當我收到這三張照片的時候,我就知道,進退兩條路,都已被人封死。而我,又不甘心就這麼死去。」
「所以你才突然請了這麼多的雇傭兵?」
「我有不能死的理由。至少現在,我還不能死。」
「那你可知道,誰會這般陷害你?」
男人定在當場,深吸一口氣,「幹咱們這一行的,有幾個不是死在爭鬥與報復中?」
這話題,過於沉重,同樣戳痛了毒夫夫二人的心。
一時之間,室內陷入沉寂之中。
許久,男人的嘆息聲才打破寧靜,「接到這三張照片後,我的大腦便一刻都沒有停止思考。甚至在睡夢中,都浮想的是我深藏心底的回憶。」
「最終,我的答案是,也許那個人看中的正是,我每年不得不消失在人前的這段時間。我沒有辦法證明,我去了哪裡,我也不敢公開,我去了哪裡。」
黑曼巴在心中暗暗點頭,貫穿太陽穴的殺人手法,並不難模仿。
只不過,想闖出些名堂來的殺手,都有著強烈的自尊與驕傲,他們不屑於模仿,他們對保持自己特色的殺人手法,有著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執念。
就算有人出於致敬而模仿,也會在關鍵的地方,留下明顯的,便於區分的差別來。
敖攀盯著男人的眼睛,「你去看望一個對你而言,很重要的人。哦,我說對了是麼?那讓我猜猜,這個人是誰?妻子?不,你的反應告訴我,我猜錯了。也不是你的父母,所以,是你的女兒,我猜對了,是的,是你的女兒。」
男人對敖攀的目光避無可避,他現在不再覺得,被這個極美的男人的那雙桃花眼盯上,會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了。
他無奈地看向黑曼巴,「告訴我,你是怎麼在他面前保守住秘密的?」
黑曼巴聳聳肩,淡淡道,「對他,我從不隱瞞。相反,我像沙漠渴求雨水一般,渴求著他對我的注視。」
「可每個男人,都會有自己不想對外人說的小秘密。」
「第一,他於我,不是外人;第二,我們本身,就是秘密,我們已經不需要再有更多的秘密了。」
男人的目光,緩緩在黑曼巴與敖攀之間,掃過好幾個來回,「如果年輕二十歲,我也希望能找個,可以和我肩並肩一起闖蕩人生的伴侶。」
黑曼巴淡淡一笑,伸手與敖攀十指相纏。
男人笑著搖了搖頭。
他突然發現,他這個下午的笑,竟然比之前一年的還要多。
「我的女兒,已經懷孕了,再過四個月,孩子就要出世了。」男人說起這件事時,臉上洋溢著慈父般的笑容。
「她並不知道我每年都會去看她。我也不敢讓任何一個人發現,她是我的女兒。我不能死,至少現在,還不能死,我得努力活到我的外孫出世的時候。而且,我也還沒想好,我的這些財產,應該怎樣才能讓我的女兒,和我的外孫,順理成章的享受到。」
「為什麼不求助於暗網?暗網一定能為你安排好一切。」
聞言,男人第一次,露出凄然的笑容,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我怕,我付不起暗網提出的代價。因為,我的右手,已經無法將任何東西,刺入別人的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