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從籠中站到他的面前，皮膚白皙精緻的像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彷彿這十八多年的時光都在他的身上停滯，連一絲皺紋都不可見。

弗朗西斯對他勾了勾唇角，有些尷尬的笑掀塌了尤利西斯的整個世界，他說，「尤利西斯。」

尤利西斯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睜著眼眸，定定的看著弗朗西斯，「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是我養父，不可能！」

明明那想了多年的容顏，此時就在他的面前，他卻真的真的，覺得還不如不見的好。

也許……也許他是在騙自己！

就像是之前騙自己的那些大臣一樣！在騙自己！

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然後奮力撲到弗朗西斯的身上！希望向之前拆穿他那次一樣撲到一場幻影，這樣他就可以嘲諷他，嘲諷他的用心險惡！

就可以用更殘忍的方式去折磨他！

折磨這條來偽裝他養父的龍！

可是現實狠狠地打了他一個巴掌，他撲到了一個溫熱的肉體上，胸膛撲通撲通的心跳，告訴他，這個人，就是他的養父。

根本不是什麼幻影……

他感覺他的整個世界都快幻滅了。

怎麼可能。

這條龍怎麼可能是他的養父。

撫養他到八歲給他人世間最溫柔守護然後不知所蹤的養父。

若是他真的是他的養父……

那為什麼不認他？

他知不知道自己等他等了好多年！

明明一直跟在自己身邊！

為什麼一直以一條龍的形象！

為什麼，每次聽見他在想念他的時候，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

難道他，難道他不知道麼？！

他到底有多想念他和另一個養父！

怕是這世上……除了他，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可是，為什麼啊……這麼多年，竟一次也不曾跟他說過話……

一次，也沒有用人身見過他！

甚至，甚至，發生之前那樣的事。

尤利西斯覺得自己好委屈啊，他從來沒這麼委屈過，委屈的好想哭。

他一直是個很堅強的人，兩個強大的養父突然離開他從寵愛於一身的寶寶變成孤苦無依的孤兒被別人打罵，侮辱的時候，他沒哭，他默默忍著難受，不想讓敵人更得意。

當初一回到自己的國家，卻發現自己被背叛的時候他沒哭，他努力的站起來，努力的強大起來，他發誓他要當一個最強者，絕對不能讓那些背叛自己的人痛快。

甚至這麼多年來，無數次刀口舔血，身上的傷疤好了又添，層層密布，他也一滴眼淚都沒掉過！

但是。此時此刻。

撲在這個曾經拋棄過他，又以龍身回到他身邊保護他，讓他從廢物變成最強者，前不久還背叛了他的人身上的時候，他卻再也咽不下自己的眼淚。

那溫熱的感覺一觸到他的面頰的時候，他的眼淚便打濕了弗朗西斯絢麗的銀色華服。

所有的傷痕在今日，於月光下，於這個人的懷中，通通宣洩了個幹凈。

弗朗西斯心疼的將這孩子抱到懷裡，輕輕的拍著這孩子的背，「小尤利，不哭不哭啊，是養父錯了，養父在這呢，不哭了不哭了，小尤利最乖了。」

弗朗西斯已經好多年沒用過人形了，此時的動作很生疏，他手上的力道卻很輕柔，就像是在撫摸著什麼絕世珍寶一樣，簡直不像是傳說中有著最鋒利爪牙的龍族。

他知道這孩子想表達的意思，但是他之前真的有不得現身的理由，他的不出現，對於這個孩子，才是偌大的保護理由。

所以十八年來，他一次沒變成人形過，一次都沒去見過埋葬亞歷山大的地方，哪怕思念再濃，也只是望望明月，以慰相思。

尤利西斯真的覺得自己有病，被這個人抱一抱哄一哄，就什麼氣都沒有了。

他被弗朗西斯半抱著，想掙脫開很輕易，但是他卻沒有掙脫開，他剛剛這麼失態，不相信是一個原因，第二個，便是跟弗朗西斯締結契約如此多年的他深深深深地明白，這條虛弱的，使用了禁咒的龍，沒有多少壽命了。

怕是，活不過明天了。

所以他才會這麼失態啊，哪怕相認了，活不到明天的養父，還不如不想見呢，讓他知道這個真相，真的還不如不告訴他呢。

至少，他會對著這條龍懷有怨恨之情。

不會像現在這樣，滿滿的都是悲哀。

悲哀他的即將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