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劇場只有幾個等待延誤航班的人。行李箱滾輪的聲音在空蕩的候機廳清脆明顯。

陸羽賴在顧野身上宿醉未醒，腦子裡暈乎乎的還轉著昨晚吃飯的溫暖場景，以及顧野的身上實在太舒服了，讓他根本不想起來。

「我們快了八小時，幹嘛非得這時候飛過去啊。」

陸羽一頭埋進顧野懷裡，昨晚吃的中國菜要半個月後才吃得到，這樣的懷抱也要等半個月。

機場沒什麼人，顧野大大方方地打開長風衣的外襟，把他嚴嚴實實地裹在懷裡。

「你飛過去再整理一下行李，差不多就該是那裡的早上了。」

顧野之前和王康合作過，劇組裡給的時間表不要說密密麻麻這麼簡單吧，就是連午飯休息的時間都一條條羅列清楚。

「他才是個刻薄的資本家，就喜歡壓榨員工，」顧野靠在陸羽頭上靜靜呼吸，「比我壞多了。」

在風衣里的陸羽眉眼彎了起來，手艱難地穿過風衣抱住顧野的脊背。

「怎麼我去哪都得被資本家壓榨？」熱熱的氣濕在顧野黑色的襯衣上，上面還有淡淡的香水味，「不過你放心，我已經被你壓榨的差不多了，你聽聽，我嗓子都啞了。」

冷靜如顧野也沒想到陸羽在睡意朦朧的時候也能開著黃腔，昨晚鬧騰快大半個晚上還不知道收斂一點。

「你再說話我就真不放你走了。」

登機的廣播響了起來，把顧野喃喃的自言自語給蓋了過去。

陸羽抓緊了顧野的襯衫，還有十五分鐘登機，心裡有些落寞，他知道顧野說的「不放你走」是真的會付出行動把他從機場里扛走。

但是如果遠離愛情這個不可控的因素，他和顧野都心有靈犀地認為有好的機會就要去抓住，這也是為什麼顧野馬上替他做了回覆的原因。

多說無益。

「你昨晚是不是趁我睡著的時候對我說了什麼話，在車上？」

陸羽悶悶的聲音透過衣服傳出來，身邊帶著相同困意的陌生人陸陸續續的進了登機口，顧野又一次抱住了他，然後下定決心鬆開。

「差不多該走了，」顧野把一旁的行李拉給他，「睡到流口水的傻子不配知道我說了什麼。」

該登機的人都上去了，只剩下了幾個磨磨蹭蹭的人。

陸羽無所謂的聳聳肩，「你愛說不說，反正我都聽到了。」

「聽到了開心了吧？」

「一般開心啦。」

陸羽說罷便拖著行李走，心裡默數三秒便又跌到了某人的懷裡。

顧野溫溫熱熱的氣息吹在他的臉上，原本醞釀好久告別的話語一句也說不出口，只好一觸即散地吻過他的臉頰。

「現在還一般？」

晨曦明亮地透過機場窗明幾淨的玻璃，將他們的身影遠遠地拉在一塊。

陸羽心裡滿是溫馨，然後倉促地點了點頭，頭也不回地拉著行李就走了進去。

就剩顧野一個人目送他消失在通道里，然後兜里的手機微微震動。

陸羽一面敷衍著空姐，一面快速地打著字，對剛剛的告別做出了違心的評價：你是韓劇男主角嗎？

對話正在輸入中瞬間出現。

幾秒後顧野回到：你想當女主角也可以。

然後又補了一句：陳導工作量很大，你正好瘦個身，身上肉太多了。

陸羽撇撇嘴，示意空姐他馬上就開飛行模式，然後噼里啪啦回了過去：你嫌我胖？

正在輸入沒有很快顯示，陸羽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回覆。

嫌棄實錘。

他翻了個白眼就把手機給關了，心裡正式開始打著外國小帥哥的算盤。

顧野站在候機廳遠遠望著拉著長長尾巴的飛機，將帶著餘溫的風衣裹緊了點，打了好久的一行字才發送了過去。

十三個小時之後，陸羽降落在英國倫敦的機場，辦了好久的外國的卡馬上搜索到了信號。

微信對話框里傳開半天前顧野磨磨蹭蹭才打出的一段話：

抱起來很舒服，怪捨不得鬆手的。

等收拾好行李正式到新劇組報道時，劇組已經開始里外一致的忙活起來，陳導的時間表不是隨便說說的，這條拍不過就得另排一天的時間來排，這時間基本都是公修，所以沒人願意陪他重新搞一次。

陸羽那種嶄新的資料一路小跑進了綠棚，穿過各種各樣的特效機器還有綠布背景才找到了扎在人堆里的陳導。

「陳導，我是陸羽。」

他頗有些忐忑，因為之前的合作中他也不過是個小角色，絕對沒想到還有機會再來碰面。

陳導叼了根煙，嘴裡吞雲吐霧，眼裡全是沉浸在工作狀態中的嚴苛。

「你來了啊，鄭辛還說你會晚點到。」

他從一旁叫來了幾個中國人，低聲吩咐了一番，然後把煙頭一掐。

「鄭辛說你3D特效技術很過硬，呆在他的組裡拍電視劇太屈才了，正好我這部戲隔了五六年，正缺人手，就把你給挖來了，不打擾吧？」

「不會不會，我求之不得。」陸羽連忙擺手。

鄭辛還是對他不薄，這樣也算是個變相補償，陸羽樂得自在地全盤收了下去。

陳導的新電影主線是男主角從圖書館的某本書中穿到了另一個世界，基本所有的場景都還在綠布下拍，尤其是剛剛開始的圖書館。

劇組特地選了大英圖書館，所以拍攝的時間緊之又緊，一條不過就得再找時間重開，而劇中海外工作的時間只有半個月。

陸羽從剛剛踏進劇組就開始帶著幾個小場務連軸轉，轉到閉館了又回到綠棚繼續轉。

等轉到了凌晨，陸羽的嗓子再也喊不出話來了，手臂的筋隱隱發顫，才被導演告知休息，且明天出布局圖。

說是明天，其實就是三個小時後的白天。

陸羽滴答著濕乎乎的頭髮爬在床上畫布局圖，橫橫線線搞得頭疼的時候，顧野有千里眼一樣的發來了視頻聊天。

手機響了半秒，陸羽才得了抽盡的氣力，扔了手裡的稿子，從床坐起來。

顧野那邊是下午，大概是抽了一個時間來的視頻。

「你怎麼頭也不吹？我一不在你又不聽話了？」

兩人相視還沒一秒，顧野就冷不丁地拋出了這句話，兩個人隔著八個小時的時差，顧野的樣子在熒幕里模糊不清，就連神色都看不分明。

但陸羽卻很輕易地捕捉到了他語氣里的不爽，因為吹頭這件事討論了不止一遍。

因為陸羽倒頭就睡的習慣保持了二十多年。

而顧野老嘀咕著說不吹老了會頭疼，破破像個老中醫。

「我才剛剛洗完，還得畫個圖紙再睡覺。」陸羽嘴上這麼說，還是翻下床去拿了吹風機。

拿起又放下。

「我等等一定吹，現在吹了就聽不到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好說的。」熒幕抖了一下，顧野換遲疑了片刻，然後換了個手拿手機。

「陳導工作量大，工作的時候口氣也不好，你有什麼不爽就直接和我說，反正我這裡一破網劇沒什麼好忙的。」

「他還好吧，第一天還看不出什麼，」陸羽想到了上午陳導的話，「但是好像是鄭辛推我來的，我估摸著他是想給我點補償還是什麼。」

「那還算他有點良心。」

顧野哼了一聲，視線飄到了別處，然後又說了句關心的話，才說：「我有電話進來了，你忙完快去休息吧，有事打給我。」

大概是有什麼事，但顧野還是等著陸羽掛斷之後才撥回了那個打過好幾通的電話。

等待片刻，電話接通。

「劉醫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