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聲越來越大，等真的來到山上的溪流處時，除了陸琪軒這個局外人，剩下兩人都有些發熱。

池溪貫穿於整個山頂，自林間一路流下，山頂加上海拔的高度最為清爽。

有風吹開了額間的碎發，還有密密麻麻的細汗，皮膚漸漸幹爽，陸羽找了個石頭放下了袋子，長時間拎著重物的手已經泛白，他隨意甩甩，又將手浸沒到溪水中，舒服得直嘆氣。

「哥，坐這來！」陸琪軒挑了塊空地，從小背包里掏出了個野餐布忙著鋪起來。

顧野坐在一旁的石頭上，把背包里零碎的食物也拿了出來。陸羽隨意在褲子上擦了擦手，拎起袋子就走了過去。

十一去哪都是人山人海，不是看山看水，而是看人，商場也是沒什麼有趣的，像這樣隨便挑個地方坐一下午也挺好。

主要還是看人。

陸羽擺上了幾瓶還冰鎮的飲料，還有陸琪軒從酒店餐廳里買來的小蛋糕，挑了塊樹蔭處挨著顧野坐下來。

說到底還是女孩子比較細緻，陸琪軒全當是野餐一樣精心搗弄了半天，直到有模有樣地擺好才作罷。

走了一早上的山路，陸羽肚子空空如也，手剛剛伸向蛋糕的時候卻被陸琪軒一下打掉。

「等等，我先拍個照。」美其名曰：朋友圈先吃。

陸羽無語。

一旁盤腳坐著的顧野倒像沒什麼感覺，靠在粗糙的樹上休息，等著陸羽叫餐。

樹蔭斑駁地印在他的臉上，偶爾有幾束陽光照在臉上他也不避開，依舊懶散，眼睫毛安安靜靜地投下一片陰影，眼下烏青一片，原本工作時刻高度緊張的神經徹底消失。

這其實才是陸羽把他帶到這裡來的原因。

劇中里工作越來越繁重，將近全組殺青，付博越想故意使絆子一樣沒完沒了的改劇本，改到現在也沒拍完，連帶著所有工作人員沒法離組，就是離組了也要回來加班。

他一個大多數時間口頭交代任務的場務都有點吃不消，何況每場戲都得報告的顧野？

陸羽也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鄭辛劇組裡只聘了顧野這一個收音師，拾音器換了好幾個也不見人來給他替班。

但是顧野是一個和他一摸一樣的人，只要沒有觸及利益，有什麼苦其實不在著重考慮的範圍。

「吃麵包還是什麼？」陸羽遞給他一個看起來比較清爽的麵包，見他沒回應，又用麵包動了動他。

顧野擺過頭一陣嘆氣，似有些倦怠，閉著眼睛沒話說，只是把麵包往外推了推。

陸羽也不惱，他知道顧野這些天累壞了，如果不是那場維亞意外的話，說不定那天又要通宵拍戲了。他能願意一起出來玩已經是陸羽沒想到的事，現在他全當換個地方睡，也沒什麼事。

「讓他休息會。」陸羽順勢把手裡的麵包塞進自己嘴裡，咀嚼了半天也沒嘗出什麼味道來，眼神還時不時往他身上飄。

搞得一旁的陸琪軒如坐針氈，彷彿是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她啃了兩口蘋果，看著哥哥人都要貼到顧野身上了，實在看不下去。

「我隨便走走，等等再回來找你們，」陸琪軒往包里新裝了一瓶飲料，「公開場合，適可而止。」

然後很有眼力見地溜了。

大樹下就剩了他們兩個，閉眼休息的顧野也不知道聽沒聽到陸琪軒的再見，從頭到尾手都沒抬起來一下。

陸羽心疼不已，將顧野敞開的外衣向里攏了攏，然後默不作聲地幫他扣扣子。

顧野身材很好，單手扣扣子的難度有點大，陸羽幹脆上了另一隻手，拉扯的時候卻被顧野一手攬進了懷裡。

「別動，癢。」

他慢吞吞地吐出了幾個字，攬著陸羽的手也沒什麼力氣，虛虛地落在他身上。

可是陸羽卻覺得身上有千萬斤的壓力，把他死死壓著不放，他小心翼翼地調整到了一個他們都舒服的姿勢，然後往他懷裡輕輕鑽。

顧野戴著一個吉他撥片做的項鏈，正好反射了眼光，白晃晃的刺眼睛，可陸羽就這樣腦子放空一般看著那個撥片，清晰到金屬上的每一個劃痕都一清二楚。

山風陣陣，草木的聲音和香氣從四面八方湧來，顧野的皮膚保持著一個涼爽的溫度，呼吸聲平穩，像真的已經睡著了，陸羽眼皮漸重，睡意也席捲了上來。

陸羽是被蟬鳴聲吵醒的，睜眼的時候天色依舊，恍惚間分不清時間過去了多少。

野餐布上的食物差不多消失了，陸琪軒還沒回來。

他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頭頂摩挲著，微微抬頭，便看到了顧野滿臉的愜意，還有一絲絲被抓住的窘迫。

實打實的午覺睡醒陸羽還有些發懵，有些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來。

「陸羽，」顧野帶著他一起向後靠著，半開玩笑地說，「你流口水了。」

「啥？」陸羽下意識的摸摸嘴角，嘴角一片幹燥，反倒是坐了太長時間，下半身幾乎僵硬，他這麼一動下盤使不上力，維吃了一下午的平衡全被打破。

陸羽很開心地栽向里顧野。

顧野沒想到這一出，自己也沒來得及穩住，就被陸羽整個人給壓了下去。

頭沒有撞到堅硬的石頭，反而落進了柔軟的野餐布上。

陸羽驚嚇散去，困意又席捲了上來，便借著睡意抱著顧野不撒手，頭軟軟地往他脖子里埋，雙手直接搭上了他的肩膀，美滋滋地抱著滿懷。

「我再睡一會。」

他喃喃自語，腔調里還帶著未醒地軟乎。

顧野也沒拒絕，陸羽的體重絕對不輕，壓在身上讓他有些悶得慌，卻還是圈住了他。

「你以後不準說我矮了，」陸羽含糊不清地小聲嘟囔，「這可是男人的尊嚴，所以你不準，只許你自己知道。」

陸羽說的話前後沒有半點邏輯，幾乎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看來小朋友是真的沒睡醒，顧野拍拍他的背，輕和地說：「好。」

得到回覆後陸羽滿意的「嗯」了一聲，依舊沒睡醒，呼出來得氣濕濕熱熱，顧野被他弄得有些癢，但還是縱著他繼續睡。

陸羽在他身上換了個地方趴著，捏著他粗壯的胳膊，然後繼續夢遊：「我想養頭狗，還有貓，就要那種，毛茸茸的東西。」

「我狗毛過敏，」顧野認真地把他的夢話思考了一下，「養貓吧，可以嗎。」

「好。」陸羽點頭，頭髮隨著他的點頭一起晃動，惹得顧野想打噴嚏，看著懷裡的瞌睡蟲，還是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養貓就像是一個起點，顧野就這麼自然而然，神奇地和他規劃起了不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