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在又一次讓顧野醋的喜悅之下完全忘記了高高掛在天上的徐清。

「喂！男二到底你拍不拍？」導演組一幹人等舉著各種設備等他調整了半天，愣是沒等到他調整好，終於是忍無可忍。

徐嬌花高懸在空中已經五感全閉，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及其自閉的狀態，甚至催生出了二十來歲都沒有的恐高。

陸羽看著他心覺不妙，第一次吊威亞的人，要不然恐高發作全程亂動，要不然四肢被勒全身疼痛。

他揣摩著徐清有很大機率兩者全占，可是礙於粉絲應援太過積極前線，愣是沒表示出來。

小臉那叫一個青，這年頭愛豆也不容易。

徐清在空中沉默了半晌，似乎已經忍不住四肢的疼痛，威亞鋼繩在裝配的時候都會勒疼場務的手，這麼長時間的吊著還能不疼？

「導演，我馬上！」徐清下了決心，聲音還有顫抖。

徐清拿起道具劍在空中硬拗了一個僵硬的姿勢，腿像抽筋一樣怎麼也伸不直。

鄭導無話可說，無奈得示意武術指導準備開始。

「上咯！」武術指導喊話，手邊的機器開始運轉，徐清像個小雞仔一樣被吊著前進。

群演陸續從出鏡如鏡，而徐清巋然不動，拿著一個道具宛如一根定海神針。

「你他媽隨便揮揮！隨便揮揮！」鄭辛終於放棄，陸羽在一旁分外唏噓，早就不該為了什麼投資搞來這樣一個演員。

在天上的群演也累的夠嗆，徐清終於抬手有了要揮劍的感覺，手臂控制道具向前砍去，結果砍了個空，一頭沖向了前。

「卧槽！」徐清終於破功。

陸羽脖子一硬，眼睜睜地看著徐清在空中不受控制地向前翻過去，直接來了一個大翻身，徐清自己也沒想到撓個癢癢的小動作能讓自己一瞬間失去平衡。

「不要亂動！」陸羽隔空喊了出來，一邊飛快地跑向威亞機器，耳邊似乎傳來了粉絲的驚聲尖叫，聽得他心煩意亂。

而在危急關頭的徐清保持了一貫的風格，當空自閉，什麼喊話在他眼前的恐懼和緊張面前都不算什麼。

先前提醒過他的平衡動作忘得一幹二凈，順著鋼繩在空中像個木偶一樣翻來覆去。

陸羽扶額，早知道什麼都不該告訴他，告訴了也沒必要。轉眼間跑到了機器旁，武術指導已經在調整威亞長度。

可無奈徐清動得太厲害，機器被他拽得微微顫抖，眼看整個人都要從空中摔下來，陸羽冷汗狂冒，幹脆直接上了手。

劇烈得疼痛從手心傳來，他下意識明白到自己忘帶手套，用餘光忘四周一掃，身後是穩著機器的武術指導，再遠的樹林外面人頭攢動，時不時有保安的嚴聲呵斥，粉絲像馬上就要衝進來。

淦！

陸羽暗暗地罵了聲娘。這傢伙怎麼和誰搭檔都得搞出這檔子糟心事？沒點東西就好好傍大款出來拍什麼戲，拍你馬呢？

陸羽咬著牙控制著晃晃悠悠的鋼繩，平時稍沉的鋼聲此刻像利刃一樣割入他的掌心。可是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他甚至可以猜到熱搜關鍵詞：

#徐清 吊威亞#

然後就是一波資本引起來的罵戰，說不定還要公開道歉。

這尼瑪，要不是鋼繩在手，他都想直接上去把徐清扯下來打。

掌心因為巨大的摩擦發燙，已經疼到沒什麼知覺了，可是繩子完全穩不住，「你他媽別動了！」陸羽怒不可遏地向上面張牙舞爪的徐清吼了一聲。

「你他媽別動了！」

比自己更焦灼的聲音從耳邊傳來，眼前突然冒出了一個身影，手裡的鋼繩突然鬆了一下，陸羽不受控制地往後推了幾步，一臉獃滯地看著眼前的人。

顧野後腿蹬地，整個人把鋼繩向下壓了幾寸，然後用力一拉，手臂上肌肉連帶著青筋一起突出，瞬間穩住了上面的人。

「放。」顧野頭也不回地說，聲音裡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還有怒氣，武術指導趕忙放開繩索，才把徐清徹底放了下來。

繩子「嘩啦」一下鬆了，陸羽咬著牙放開了繩索，掌心已經被勒出了一道不深不淺的血痕。他還沒來得及和顧野說話，就被他劈頭蓋臉的罵了過來。

「你是武術指導嗎你動什麼動？你多大了手套都不會帶？」

顧野一把扔開鋼索，劇組裡面人聲鼎沸，全組的人都朝這徐清處涌去，只有陸羽一個人從人圈裡快步走出來。

一路跟著顧野，手掌不斷地往身上擦，好像血少一點傷就沒什麼關係。

前幾秒他第一次聽到顧野噴臟，他原來站著的地方躺著他的拾音器，還沒顧得上拿。

顧野走進自己休息的棚子，隨便拖了把椅子往陸羽前頭一扔，似乎還在氣頭上，陸羽第一次看到他動這麼大的火，完全不敢吱聲。

陸羽探著頭看著顧野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找什麼。

顧野突然回頭，陸羽也瞬間把脖子縮了回去。

他提著一個藥箱走過來，單人棚里沒有多餘的椅子，他感覺直接蹲在陸羽身前。

「伸手。」顧野挑挑眉，眉眼間的怒氣蕩然無存，陸羽把手伸出來，又聽到顧野說：「攤開。」

「哦。」陸羽有些委屈巴巴地把手掌攤開，掌心的傷痕又冒出了些許血，手掌一片粉紅，和現在他自己的臉差不了多少。

「疼不疼？」顧野突然軟了下來，「以後還敢不敢了？」

陸羽搖頭，溫柔的話透過肌膚吹進了血液，像龍捲風一樣吹起了麻意。

顧野拿起一根棉簽細細地幫他擦著血，棉簽廢了好幾根後才止住。

顧野的手力氣很大，因此控制的力道也分毫不差。

陸羽痴痴的看著顧野的睫毛，又長又密，在陽光下泛著白色的光。

「有專業人士在的地方你還敢不敢逞強？上次在馬場也一樣，你又不是馴馬師你衝過來幹什麼？」顧野在藥箱里掏出一瓶碘酒，又放回去換了一瓶碘伏，拿棉簽的間隙開始翻起了舊賬。

陸羽還是搖頭，末了又補充一句：「還是不一樣，這次是因為那傢伙粉絲都來了，不搭把手裝裝樣子不行。」

「那你哪看出我有粉絲群了？」顧野拉著陸羽的手指開始上藥，雖然是不會疼的碘伏，還是在輕輕呼氣。

就像在給小朋友塗藥。

「你有啊，」陸羽笑了笑，伸手扯過了顧野拿棉簽的手，「我就是你的粉絲啊，愛豆給我簽個名唄？」

陸羽攤開另一隻手，在顧野眼前拜了拜，「簽這裡，簽一個嘛！」

「幼稚。」顧野短暫的笑了笑，食指剛剛伸出來的時候頓住了一下，「嘶。」

他的手指有些顫抖，陸羽覺得不對勁，直接掰開了他的手。

裡面一片血肉模糊，比陸羽的嚴重了不知道多少。他早該知道剛剛顧野那一下，是該花比他更大的力氣，只是他一路到現在都蜷縮著手掌，血液凝固，剛剛一個不經意的牽扯就引出了大量的污血。

血順著他白皙的手滴落下去，紅得鮮艷，同時染紅了陸羽的眼。

「你還叫我注意？」

陸羽錯開身子起身，一把把顧野拉起來，剛剛上好藥的手掌有一次開裂，他也沒感覺，直接把顧野按到了椅子上，「你給我坐著。」

「你藥還沒······」

「別說話！」

顧野頭一次被陸羽堵住了嘴，他清楚的看見了陸羽眼中的怒氣和心疼，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還說我，你自己不也是這樣？」陸羽被氣到手忙腳亂，擦血的手還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被自己疼的還是被顧野疼的。

他往掌心裡看不清邊緣的傷口呼氣，抬頭巴望著顧野：「疼不疼？」

顧野搖頭，還是一聲不吭，臉上卻飛起了紅暈，他想故意偏頭不去看滿臉心疼的陸羽，卻偏不過去。

心就像被揪著一樣，什麼也擺脫不掉。

「你又不是專業人士你逞什麼強，以後別這樣了。」陸羽原封不動把一模一樣的話還給了顧野，指尖在他手掌中不斷摩挲著。

「喏，」他把顧野的手掌小心攤開，越過傷口輕輕在上面劃了幾筆，「給你簽名了，以後別這樣了。」

「幼稚鬼。」顧野臉上嫌棄，嘴角卻揚得很高。

陸羽看著在日光下沖他微笑的顧野，心裡化開了滿滿的溫柔。喜歡會把原來正常成熟的人拉回幼兒園，但是有個玩伴也挺好的。

他收拾好藥箱，正打算物歸原處的時候，突然在一旁的空地上捕捉到了一雙晶晶亮的桃花眼。

「陸琪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