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江如心再鬧騰，也沒什麼用了，只能就這麼過下去，而杜家，感謝 她救了長子長女，就把她留了下來。

江如心在杜家住了整整五年，直到1903年，她十歲。

江如心被江有川找回的那年，就是1903年，她幾乎是義無反顧的跟著江有川再次北上，但是還是落得了這個結果。

就在上次，杜靈玉把她帶回了杜家，並且還認出了她就是如心，雖然她極力否認，但是杜靈玉還是堅持叫她如心。

杜卿卿看著她的眼神十分的冷淡，江小憐一直認為，杜卿卿早就忘記了她，但是上次，在夢中，杜卿卿喊著的名字，分明就是如心。

所以江小憐才會稀里糊塗的跟著杜卿卿的動作，上到了床上去。

但是，人秋的突然出現，讓杜卿卿突然發怒，她以為，杜卿卿一定是非常的厭棄她了，她再也不敢說自己，就是當年的江如心。

所以，面對著杜卿卿的問題，江小憐如今是一點點都不敢開口，只是木訥著，點點頭。

她已經預料到後面出現的，肯定是暴風驟雨。她不知道杜卿卿到底願不願意見到她，也不能確定，杜卿卿到底是怎麼看她的。

江小憐沉默，杜卿卿也沉默著，很久很久，才嘆了一口氣。

輕飄飄的，但是卻讓兩個人心裡都一緊。

杜卿卿突然低頭，一拳捶在了江小憐身邊的木柱子上，江小憐嚇了一跳，抬頭對上的就是杜卿卿血紅血紅的眼睛。

杜卿卿抬手站起身來，幾乎是非常冷淡的看了江小憐一眼，扭頭就走。

披在身上的黑袍子帶起來的風，就像是一個巴掌狠狠的抽在江小憐的臉上。

杜卿卿已經離開了花廳，江小憐才緩過來神，看了看身邊的木柱子，上面的血漬查德人眼生疼。

杜卿卿提著帶血的拳頭出來，迎面走上來的就是人秋。她看到杜卿卿一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就很識相的一句話都沒說。

直到一眼看到杜卿卿拳頭上的血跡，她才恍然明白，這個事情鬧得非常嚴重。

這本來就是按照她的想法去進行的，只不過，甚至比她想的要嚴重一點。

人秋忽然想起來江小憐慘白慘白的臉，突然有點於心不忍，但是事已至此，她也沒什麼辦法。

帶著杜卿卿去包紮了手上的傷口，人秋這才發現杜卿卿腿上的傷又開始微微滲血了。

人秋心裡一陣心疼，連忙繼續包紮，順便熬了藥，想讓杜卿卿舒服一點。

但是等到身上的傷包紮的差不多了，杜卿卿卻一口藥都沒有喝，就徑直走了，人秋連留都沒有留住。

杜卿卿從杜府里出來，心煩意亂，走到大路上，攔了輛黃包車，徑直去了盡歡樓。

杜卿卿多日不來，盡歡樓的媽媽見她突然來了，還有點措手不及，也不去迎，反而慌慌張張的朝樓上跑。

杜卿卿一看就有鬼。

杜卿卿常叫的姑娘，是盡歡樓的頭牌。那姑娘名中帶琴，小字喚雪，藝名就叫琴雪，生得一副琉璃面，聽說還跟著一些出過國的大家小姐喝過兩日洋墨水，又有著舊日里的琴棋書畫傍身，剛來盡歡樓幾日，就被捧成了頭牌。

可別人還沒出手，杜卿卿就一手闊綽的把人給包了下來，琴雪雖好，還沒人想去觸這位新貴的眉頭，所以這頭牌姑娘竟就成了杜卿卿的專屬。

不過兩個姑娘日日夜夜混在一起竟什麼都沒做，最多也不過就是談談風花雪月，詩詞歌賦，至今還沒破了身。

但長此以往，這盡歡樓的媽媽竟不滿意了，總覺得沒賺夠身價，非要趁著好多次杜卿卿不在，給琴雪安排一大堆的客人。

有的被杜卿卿撞見了，這人也就訕訕的走了，有時候撞不見，琴雪也不說，不過是唱唱曲，跳個舞，然後把人給糊弄過去。

直到有一次，來了一個二世祖，也不知道是被琴雪迷了心竅，還是想挑戰挑戰杜卿卿的權威，怎麼糊弄都不肯離開，非要買了琴雪的初夜，最後杜卿卿實在惱了，私下裡敲了他一大筆，連人都給廢了。

從那天之後，再沒有人敢去挑釁琴雪，盡歡樓那媽媽也老實多了，如今又是多日不見，難不成這媽媽又準備生什麼事？

杜卿卿也不點破，只快步跟了上去，繞過了一眾的鶯鶯燕燕，那媽媽看到杜卿卿上樓，連忙拐了兩下，進了琴雪的屋子。

杜卿卿剛走到一半，就看到了一個穿了全身黑色，帶著黑帽子，低頭走路的男子從那屋裡出來。

那男子故意低著頭，讓人看不到臉，徑直從了另外一個樓梯走了下去。

杜卿卿一抬頭，正看到那媽媽走過來攙她。

「呦，杜大小姐來了，好久不見，琴雪在屋裡等著您呢。」

杜卿卿冷冷的笑了笑，順勢把手搭在她的胳膊上，問道：「媽媽怎麼這麼慌張，出了一頭的汗？莫不是又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

那媽媽臉色僵了僵，笑了：「大小姐還是喜歡說笑話，不過是屋子裡太暖和了，這才有點燒的慌。」

杜卿卿看了她一眼：「莫不是春來，日子暖了，穿衣要適當才是。」

媽媽連連應聲，把杜卿卿好說歹說送進了琴雪的屋裡。

琴雪這個時候沒有抽煙，只是懶懶的靠在床邊，捏了繡花針，在綉帕子。

杜卿卿走進去，看到那掛在門上的流蘇，又突出來一穗，伸手就去扯。結果一下子扯下來了一大串。

杜卿卿訕訕的鬆了手，聽見琴雪揶揄的聲音。

「您老再扯我那簾子，非要給我扯禿嚕了。每次來都扯一把，你看看，還有幾根？」

杜卿卿摸了摸鼻子，進了屋。

今天的琴雪穿的很規矩，不是那洋人的旗袍，而是一身襖裙。只不過，這顏色，倒跟江小憐穿的一模一樣了。

杜卿卿又想起來那女孩蒼白著臉，坐在花廳里，木訥的看著她的眼神，不由得心裡煩躁。但是，杜卿卿不知道的是，她自己如今的臉，比江小憐還要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