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很多事情，由於不得我們做主，就像我們無法擺弄自己的命運一樣。命運這一說法，我很相信。

一直細心的我竟忽視了我和亦桐的生日，只差一天，平安夜，聖誕節。這並不是什麼好日子，至少我這樣認為。原來我們這樣相似。我不喜歡甜食，可是亦桐卻極喜歡，我買了蛋糕，大部分都給他吃掉了。還有一小部分，都畫在了我們的臉上。那本速寫，原本就是亦桐打算送給我的生日禮物，而我，卻不知道送他什麼。他用腕上的那一對銀鈴做了兩個手機掛飾，很是好看。此刻的我們忘卻了世界所有的東西，只有我們，只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甜蜜和福祉。

不知不覺中，假期就在亦桐一段緊張的學習中畫上了句號。隨即而來的是我們倆個人第一次一起度過的新年。

不知不覺中，一隻黑暗的手正悄悄伸向了我。那日我接了母親的電話，她說很想我，要我過年回去。她和父親，還是決定分開。

幾經不舍，我還是連夜排了對，買了張回鄉的火車票。推掉了假期培訓的學生。

簡單地收拾好行李，匆匆吃過晚飯，時間已經不早了，亦桐洗好澡躺在床上背對著我，半天了一句話也沒說。我知道他不想我回去，可是這也沒有辦法。我在他身邊躺下，看著他的後背，突然覺得很孤寂，過年，沒有我在，想必，是孤單的吧，魯父長期在外，即使過年，也不一定在家吧。心裡有萬分的捨不得，但是又真的沒有辦法。然後我也轉過身，沉沉的睡去。模糊中，我感覺到一雙手攬住了我的腰，臉緊緊地貼著我的後背。等我清醒過來，發覺自己的後背濕了一大片。我能感覺的到他滾燙的淚水，燒的我的皮膚灼灼的痛。我轉身，將他擁在懷裡，他那麼瘦小，整個身體被我緊緊包裹著，彼此不願分離。

第二天下午的車，從早晨起，天空就飄起了小雪，氣溫很低，路上的人不多，亦桐送我到火車站，看著他失落的樣子我笑著對他說：「我很快就回來。你要照顧好自己。「然後輕吻了他的額頭。他抱緊了我，我們第一次在大街上旁若無人的抱在一起。此刻也沒有閑情去理會別人的眼光。「好啦，好啦，我又不是不回來。我走了。」說著我提著行李上了火車。汽笛響起，一聲嘶鳴後，緩緩地駛出了站台，亦桐站在原地，向我不停地揮手。直到看不見，我想他依舊站在那兒。我爬到自己的鋪上，側身，望著窗外洋洋灑灑的雪花。如同我此刻的心情，悲涼且混亂。鈴聲響起，我拿出手機，是亦桐來的信息：「到家了，來電話，無聊了也可以給我電話，我手機24小時開機。會一直想你。等你回來。」我收起了電話，將它裝回口袋。翻身不再看窗外的雪。鐵軌與車輪發出有節奏的摩擦聲，就這樣，我在床上躺了三天。只有睡覺才能抑制我心中的瘋狂的思念。

還沒有離開，就已經開始想念，還沒有轉身，淚就已經先流……此刻的西北更顯蒼涼，落日在遙遠的地平線沉下去，他如此沉重，彷彿與世界道別，永不相見。

茫茫的戈壁，在夜裡越發寒冷，我裹緊被子，縮成一團。肚子餓就起來泡碗泡麵，然後在火車的透過台抽煙。窗外的世界已經被黑暗所覆蓋，我所能看到的只是映在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此時，亦桐在做什麼呢？

此次回家，讓我煩惱的事情很多，除了父母的事，還有一個棘手的人，那就是——方季。我還沒有想好如何面對她，她對我的好，讓我不忍拒絕，不忍傷害。分手二字又怎麼能說說出口，可是，我和亦桐呢？我們又算什麼？大家都看不起的，所謂的「戀人」。

到吐魯番已經中午了，新疆一月的天氣冷的可怕，一下火車，冷風襲來，凍得我瑟瑟發抖，許久未回的土地，帶著些許的眷戀和熱情。在車站附近找了間零時的旅店稍做休息，趕夜裡的火車回南疆。又是一夜在火車上度過。母親打來電話問我的情況，什麼時候到家，在外要小心看好自己的東西。我告訴母親讓他放心，我會注意的。在路上的幾天，亦桐給我發了幾條信息，無外乎問我到哪了，吃飯了嗎，還有多久到家之類的話。我簡單的回了信息，然後就是睡覺。

當我再下火車，到家時，天已經黑了。母親做了一桌菜為我接風，幾年未見，母親老了許多，兩鬢已經爬滿了白髮。個字高大且瘦，身上的棉衣完全撐不起來。這些年母親吃的苦很多，歲月也毫不留情的在她臉上留下了一道道印記。我進家一會，才看見父親從外面匆匆趕回來，從懷裡掏出一瓶白酒笑著對我說：「兒子，咱爺倆喝一杯。」我知道父親的酒量已經完全不行，喝一點就會醉，但還是接過他手中的酒，笑著說：「好。」已經四年沒有回家的我，對家裡的一切都感到陌生，雖然那些傢具，那些擺設都是我中學時每日相伴最熟悉的，可是現在看起來，就像是昨天。那一頓飯吃的很沉悶，在京城呆了第五年，喜歡的口味也改了，只是母親還記得我當初最喜歡吃幹煸豆角，於是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夾著菜，夾著肉。我沒有說話，埋頭吃著飯。此刻，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有些難過，恨自己大學以來就沒有回過家，不管怎樣他們始終是我的父母，我沒有理由拋棄他們。父親為我倒酒，一瓶白酒很快見了底。父親的臉上泛著紅光，我看見母親臉上閃過意思不快。我知道這是他們開戰前的徵兆，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改變。為了父親醺酒成性，兩個人的戰爭就進行了一輩子。吃完飯，我準備幫母親收拾碗盤，母親推我到外屋坐：「這些我來就好，你坐了幾天車，也累了，一會洗洗澡，早點休息吧。」我點頭應到：「嗯。」

簡單的收拾了行李，拿出了買給父母的禮物送給他們，兩個人笑的合不攏嘴。我的心裡卻說不出的難受。二十幾年來第一次給他們買東西。「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就隨便買了點。」母親忙說：「喜歡，喜歡，只要是城城給買的，媽都喜歡……」「媽，我累了，先睡了。」

好。好……母親拿著我給她買的保暖內衣，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她想說什麼。只是我們都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