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東身後跟著楚白棠和一個年輕老實戴眼鏡的瘦高西裝男秘從地下停車場直接抵達御麟大廈二十八層貴賓接待室時封津錯用他剪磨橢圓的指甲抓紅了自己後脖頸上一大片皮膚，目送吾萘進入接待室他就認真的撓，說起來也奇怪，封津錯十來歲在烏家學了些虛文縟節，二十歲跑出來就惡補了許多對他來說新奇好玩的習慣。

比如扯傷疤，撓皮膚，扯汗毛，薅自己的捲毛，沒事摳腳，撕指甲，沒必要再不穿正裝，衣服地攤隨便買兩件，只要肥大寬鬆的，穿一件扔一件。

他身上除了肉體，沒有固定保留的東西，哪怕是楚天東送給他的蟬魄，要不是每次送出去都被原封不動的送回來，不收下又要被楚天東弄，他才不會那麼乖順的伸手「要」回來。

封津錯撓著脖子晃到門口，一個陌生號碼突然打來電話，他作為吾萘助理，有些事物都交接到他這裡，他沒多想接下電話。

「您好，封津錯先生，我是圭先生的助理余棲，圭先生愛車的修理賬單稍後發到您這個號碼，我會註明最後還款期限，請您注意查收。再見。」

字正腔圓如播音員技巧性溫柔的聲音平鋪直述，沒等封津錯疑惑「龜先生」是誰，手機呼吸燈一亮，一份龍威HA維修賬單發到手機上，許多個零前面是95，一口氣他沒讀出來。

吞咽口水把自己嗆到，封津錯有些緊張，抖著手拿著手機按黑了熒幕又解鎖按開，再次看到那個還款期限，他想「哇」的一聲直接哭出聲音。

錢這個東西跟封津錯無緣，小時候媽媽給他很多女孩子才喜歡的奢侈品，少年和青年時，烏鳴祁和楚天東也都給了他許多人羨慕不來的優越生活，可從他第一次明白那些奢侈品都是嫖資時，他抱著空蕩盪的肚子噁心，把胃液吐了出來。

少年人的崩壞是極致的，他對金錢的鄙夷和抵觸也很極致。

身體健康，身強力壯二十八歲小青年，年紀輕輕，一事無成，身上沒有半毛存款，每天幹的都是空手套白狼，耍嘴皮抖機靈和跑路。

怎麼辦？還款日期是一個月後，九百五十萬新幣怎麼還？

他在御麟勤勤懇懇工作四個月也才八萬啊。

如遭雷劈的封津錯暈暈乎乎的低著頭握著手機往接待室門口走，他照顧的設計師如果被大客戶挑中，指不定心情一激動就立刻有了靈感要召喚他，所以他在門口候著聽使喚比較能保護大設計師的心血來潮。

誰知，第一個開門出來的人確實是吾萘，只不過她一把拉開門一甩，高跟鞋嗑得人心臟發顫，毛玻璃門反彈回來差點把封津錯立體的五官呼成平面。

「怎麼了？」

封津錯沒見過大設計師發這麼大火，但他有信心能安撫這隻發怒的冷淡的母獅子，所以一頭迎上去。

「滾開！」

吾萘脾氣出了名的火爆，平時對看不慣的人除了冷臉以外也是毫不客氣，她有才華有腦子有顏值，沒必要對一個小小的助理和顏悅色。

封津錯很少被人這樣凶怒，他意外而開心，腳步快走攔住吾萘去路，被發怒的母獅子一腳毫不客氣的踢在小腿上。封津錯輕聲呼疼了一下，心裡還在慶幸大設計師沒用鞋跟懟，不然他那一根小腿骨能斷。

「聽不懂我在說什麼嗎？」

吾萘眼睛被怒火燒得冰冷嗜血，她突兀的怒呵回蕩在空空的走廊。接待室的大門再次打開，一前一後三個男人，確切的說是一個青年，一個男人和一個少年從裡面和諧成一道完美風景線走了出來。

「爸爸！」

楚白棠太過激動，忍不住孩子氣的揚聲一呼，又因為他身前站著背影冷硬的楚天東而壓住了後一個字的尾音。

圭餮原本是用戲謔的目光盯著封津錯，直到身後傳來和昨晚聽到的一模一樣的「爸爸」，他才感覺有趣的轉頭看向了這位「大客戶」。

「你就是封津錯說的跟女朋友亂搞被未婚妻捉姦還對他圖謀不軌的前男友？」

空氣中有什麼東西碎了，吾萘楚白棠沒能立刻意會，只有封津錯自己知道，那是他的命碎了。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他以為昨晚已經逃脫的債主，第二天一早就從天而降。而且他的記憶力怎麼能這麼好！

在御麟看到楚天東他不太意外，可現在的新問題不是楚天東為什麼在這裡，而是他昨晚的信口開河。

封津錯頭一次覺得胡編亂造可能不是個好習慣。

楚天東年輕時候對封津錯玩過囚禁那一套，等封津錯自殘絕食自傷倔強的來一遍，他也無奈的心軟下來，沒有人能忍心看著自己心愛的人皮肉翻裂，鮮血淋漓的樣子。如今他也是被封津錯調.教得不敢用強制囚禁的手段了，所以他只是屈尊降貴到他工作的地方來磨他，都沒有耍點伎倆逼他回家。

就是沒想到，他剛來，封津錯就送他這麼大一份「禮」。

能怎麼辦呢，他是他心頭一朵雪，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碎了，放在心裡怕被他的愛意融沸了。

對封津錯的緊張視而不見，楚天東不見風雲的目光落到了說話的青年身上。

圭餮大而圓的荔枝眼勾著狡猾笑意，配上高挺立體的鼻樑和唇珠明顯的線唇把他的氣場烘托得老練穩重又深邃。他可能還沒封津錯大，卻有著與楚天東相制衡的氣魄。

封津錯的名字從圭餮嘴裡說出來，楚天東額頭的青筋隱隱突突的跳了兩下，他身後的楚白棠也是一驚。楚天東不想對封津錯用罰，但對封津錯勾搭上的這些個玩意兒，又控制不住自己心裡沸騰的凶虐殘暴。

「你怎麼知道他的名字？」

平緩的句子埋了暗潮，湧進封津錯耳朵里生出許多血腥，男人這種生物其實比女人斤斤計較太多。

兩隻雄性野獸相對時，總要較量一番才能獲得雌性的交配權。

封津錯一把握住吾萘的胳膊，隨時準備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