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逼到絕路上後往往會爆發出無盡的潛力，魔也是一樣。

不過兩天的功夫，暮青就站在後山的山門口向蘇幕寒彙報，他要的宮殿已經建好了。

「沒偷，沒搶吧？」蘇幕寒伸了個懶腰，踏著一塊塊天階向下走去。

暮青搖搖頭：「沒偷沒搶。我是和幾個會土系的魔修們一起去紫禁城參觀了一圈，再互相琢磨出來的。」

蘇幕寒讚歎地看著原本烏煙瘴氣的住處現在竟疊起了層層磚瓦，紅色木柱，各色琉璃，就連門前的華表也是栩栩如生。

暮青彎著腰，畢恭畢敬地介紹：「設計參考了養心殿的建築結構，但又有所不同。暮青知道大人喜歡泡澡，也不需要那麼多床，便只替大人設了一個春暖堂和臨近的春眠閣。」

「開門是親政閣，可以召見眾臣，往東走，是膳坊，進食而用，和膳坊連接的是宜居室，宜居室里有著琴棋書畫等物供大人賞玩。親政閣往西走，是御書房，在那裡大人可以辦公，暮青還將大人平時愛看的心法也放在了書架上，大人若是想練功了，連接著的就是練功房。而大人若是累了，就穿過這層珠簾，向北走，那便是春暖堂和春眠閣。」暮青盡責地打開門，站在他所謂的親政閣，一一介紹著周遭的設施。

蘇幕寒靠在門框邊，看著暮青在其中由東走到西，好笑地問：「宜居室，御書房，你覺得我真的用得到這些東西嗎？」

魔道應該沒這麼修生養性吧？

暮青的手抖了一下，他局促不安又結巴地解釋：「暮……暮青也只是照著那養心殿的規格做的……想著魔尊大人要一模一樣……所以就都……都放了進去……若大人不喜歡……暮青再重建就是。」

「唔。我倒也沒說不喜歡，先留著吧。」惡作劇得逞，暮青這畏首畏尾的憨樣讓蘇幕寒心情大好。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樣的人了，上一世爬的越高，單純的人就越少，到最後，要麼就是被他利用徹底心碎，要麼就是由白變黑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今世能遇到赤誠天真的暮青，他很是懷念。

見蘇幕寒並沒有發怒，也沒有為難他，暮青悄悄鬆了口氣，他站在由一顆顆東海明珠串成的門簾旁不安地搓著手：「那春暖閣大人一定是用得著的，可暮青就是不知道大人是否和以前一樣，是喜歡泡血水還是……」

蘇幕寒面不改色：「溫泉。」

「是！大人。」暮青的脊背挺直，向下鞠躬，「暮青一會兒就命人去天池取水！」

蘇幕寒笑了笑，拉住暮青的手：「先別急著去取水。」

「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

————

「各位如何？」蘇幕寒懶散地靠坐在龍椅上，看著台階下各個奇形怪狀的魔道們。

這是蘇幕寒要求暮青去做的，他要暮青召集魔道中有些分量的魔修們聚集在他的宮殿里，說是要商討大事。

這些個只有一隻眼，又或者多張嘴的魔修們左右打量著這個富麗堂皇的宮殿，並沒有做聲。

「本尊問你們話呢。」蘇幕寒勾唇一笑，尖銳的眼神不肯放過每一個人眼中的目光。

這是暮青要求蘇幕寒改的稱呼，蘇幕寒這才知道為什麼暮青和暮雪會在他說第一句話時透露出那樣怪異的神情，原來是他的自稱錯了。

其中一個長相還算好的男人不解地問道：「魔尊大人，這是何意？」

蘇幕寒揮了揮袖口，向眾人展示：「這就是今日本尊想要和諸位商討的大事。」

「這樣的屋子可比森林洞穴住得舒坦多了。」蘇幕寒挑了挑眉，看似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諸位，不心動嗎？」

說不心動是假的，有些魔修並不是生來就是魔修，或許是人，又或許是神、仙因走錯了路而墮入魔道，之前他們住的都是這樣的屋子，如今卻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現在又在魔道中重新見到了熟悉的感覺，又怎會不欣喜？

蛇女邊和她頭上的一窩群蛇打趣，邊嗤笑著問蘇幕寒：「說心動又怎的，說不心動又怎的，魔尊大人何不直接挑明了說？」

這位或許就是實力不夠卻不服掌控的代表吧。

蘇幕寒在心中替這位蛇女打上了「刺頭」、「炮灰」、「不用理會」的幾種標籤後，抿嘴笑了笑，硃唇皓齒，神情溫文優雅：「可若你們說不心動，那本尊又怎的挑明？」

蛇女吐出了長長的蛇信子，幾乎要觸到蘇幕寒的鼻尖，左右的暮青和暮雪同時出列，拔劍相向。

蘇幕寒微微一笑，制止了二人：「你們退下。」

暮青和暮雪掙扎了一下，便收回了劍，退回了蘇幕寒的兩側。

蛇女冷笑了一聲，撤回了蛇信子：「魔尊大人是不屑出手嗎？」

「對付你？浪費力氣，還怕髒了我的宮殿。」蘇幕寒眯了眯眼，又轉頭看向其他人，「其他人呢？給本尊一個回答。」

蛇女跺了跺腳，卻又礙於蘇幕寒的強大，不再作聲，一頭的蛇抓狂地亂舞著。

只是蛇女不知道，現在的蘇幕寒除了嘴皮子利索一點外，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戰鬥力，不過蘇幕寒虛張聲勢的本事一向厲害，不然也不會讓那麼多人入股他的公司，讓他們虧得血本無歸了。

蘇幕寒越是泰然自若，眾魔修就越不敢輕舉妄動，兩年裡關於魔尊修為盡失等不利的流言蜚語就在這麼彈指間灰飛煙滅，而更是傳出了這位魔尊修得了更上乘的功法的傳聞。

「那倘若我們說心動呢？」之前的男人看著眾人的眼色上前了一步。

蘇幕寒點點頭：「心動是自然最好的。因為本尊想要將這片土地都變成本尊這個模樣。」

眾人紛紛怔忪，稀稀拉拉的小聲音在台下響起，蘇幕寒蹙了蹙眉：「不滿意嗎？」

「滿意是滿意。」男人扯了扯嘴角，尷尬地問，「那誰來建呢？」

「自然是你們啊。」蘇幕寒狡猾地眯了眯眼，又指了指身旁的暮青，「我會派暮青來幫你們的。」

眾人恐慌：「可我們不會啊！」

「不會就學啊！」蘇幕寒用力地拍了拍龍頭，聲如洪鐘，字字鏗鏘，「人有魯班，墨翟，仙有織女，怎麼我們魔道只會喊打喊殺？是我們魔道比其餘五道差嗎！」

「為什麼神仙人能夠各司其職，而我們卻只能像孤魂野鬼一樣遊盪於世，難道你們不想有個家嗎？！魔就一定要去偷去搶，難道魔就不能過男耕女織，闔家美滿的生活嗎！」

蘇幕寒挺身，站了起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個傳銷的頭頭，他發揮著自己路演和發布會上演講的才能，一步一步攻陷著魔道們的內心。

他相信許多魔並不是生來就為魔，而那些人入魔大多數是因為怨恨，但更深層的原因是缺愛，所以他們更渴望擁有愛，享受被愛的福祉，而蘇幕寒現在所說的正是他們心裡一直所想卻不敢表現出來的東西。

即使生來為魔，那也一樣，這個世界上只要有思想，有感情的存在，那無論是誰也不能避免為情所困，即使高潔如神，卑賤如魔，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

蘇幕寒曾經以為自己擁有一顆鋼鐵一般堅固的心，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感情，那隻是他成功道路上的累贅，但在後來漫長的等死歲月中明白了這一道理。

他也想擁有一份真情，想要有人握著他的手，和他說，下輩子還想再遇見你。

所以，他篤定這些魔也定是這樣想的。

「學很難嗎？你們有通天的本領，那怎麼連自己的家都造不了，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爛，就連吃也是茹毛飲血，終日與骷髏相伴，這樣的日子你們當真快樂嗎？！」

蘇幕寒幾乎是扯開了嗓子，和他們宣揚著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精神，說到最後，他險些破了音。

蘇幕寒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坐回了龍椅上，他撫摸著一片片精心雕琢成的龍鱗，聲音變輕，但一句句仍是有力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里：「天道不公，人間無情，但各位可善待自己。魔就一定要自甘墮落，被正道所鄙嗎？」

「本尊要說的就是這些。請諸位仔細想想，再給本尊答覆。」蘇幕寒將後背靠在了椅背上，歇了口氣，溫潤一笑。

就像前世那樣，這番激情慷慨的演講很快就起到了作用，眾人紛紛摩拳擦掌，舉旗高喊著。

蘇幕寒點頭輕頷，從容的眼眸掃過每一個人的臉：「多謝諸位的配合，本尊定會給諸位一個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