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衛承望最不愛聽的就是句，夫人如何如何。

衛夫人身世極好，當初嫁給他的時候，帶了十里紅妝的賠嫁。成親的時候，人人都羨慕他娶了個好夫人。

只有他自己心裡卻對著這端莊自持的夫人，無論如何也愛不起來。

衛夫人那高高在上的模樣好像就好像隨時在提醒他，他配不上這位樣樣出色的夫人。

他故意冷落她，以此暗暗發泄不滿。衛夫人卻一直對他敬愛有加。

偏她越是這樣不哭不鬧不告狀，衛承望越是不喜歡她。總覺得她在裝樣子。

到了後來，他寵愛偏房，被衛天林狠狠教訓一頓。他不敢對父親發火，卻把這氣一股腦的撒到了衛夫人的身上。連當著她生的兩個嫡子也喜歡不起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寵妾滅妻，會讓人貽笑大方。

可是做都做了，他骨子裡的牛脾氣上來。越發不願意回頭。和衛夫人的關係越來越僵，和嫡房的情份也越來越淡薄。

等到衛子萌出世，他對這個兒子真是橫看豎看都不順眼。

衛子英也就算了，怎麼說也有幾份衛夫人的穩重，大方。雖然這些並不是他喜歡的。卻也頗有長子之風。

衛子萌的性子就真不知道像誰了。讀書也讀書不進，屁股上像有釘子一樣，一刻坐不住。為人生得蠢鈍又膽大包天。

他不喜歡衛子萌，連帶著越發討厭起衛夫人。覺得她連個兒子也教育不好。可以說是嫌棄到了極點。

衛夫人自從嫁給他之後，過得就不舒心。她娘家沒有兄弟，父母又去世得早。雖然公公會為她作主。

可是，每次衛天林為她作一次主，事後衛承望對她就越發不好。

她的病症就是鬱結於胸。可以說是被衛承望活活氣死的。

她的死狀衛承望是根本不敢再多看第二眼的。一聽到衛子蘭說她可能會不安心。他頓時心裡就生出一絲不安。

「那該如何去做呢？」

衛子蘭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水，拿帕子印了印嘴角，「父親該當把這話告訴大哥才好。大哥若是知道父親是為了太太好，也會感念父親的一片心的。」

「說得是啊！」

衛承望點點頭。心裡對這法是深信不疑了。他本來就煩家裡為了治喪，搞得家無寧日的。更不用提這大把大把的銀子流水一般的花出去了。

衛子英無所謂，可是他心疼啊！這大將軍府又不是衛子英的私產，哪能為了辦喪事搞得活著的人以後吃糠咽菜的？

想他當初只不過是蓋了個偏院。只略略多花了些銀子，衛子英就扣著他的俸祿非逼他還債。

氣得他上了摺子直接告到了皇上那裡。最後君後先拿大內的銀子替他補了窟窿。

這欠下的銀子他還了幾年才還清。現在倒好，給個死人花這麼多銀子，衛子英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他心裡雖然怕衛夫人，但是，卻也欺負她欺負習慣了。見不得她死了卻比他活著還風光。

衛子蘭的話可算是說到他心坎里去了。

衛子英臉冷心更冷。他要是直接攔著他不讓他出銀子。只怕他非但不會聽，弄不好還會鬧個大沒臉。

可是他是個大孝子。衛夫人病了這麼久，他一直床前伺候沒有半句怨言。死了也要給娘親風光大葬。

若是知道他是為了他娘親好。這事倒還有迴轉的餘地。

「去把大公子叫過來，我有話要勸勸他。」

衛承望指使著倒水的丫頭去正院。沒一會兒那丫頭就灰著一張臉回來了。

她站在門口，小聲怯懦道：「大公子說現在正忙，沒空過來。」

「這個逆子。」還非要我去找他？

衛承望氣呼呼的站起身，考慮再三還是硬著頭皮去了正院。

衛子英給衛夫人的喪事不知道還要辦多久。這天天聽著這和尚念經，又是木魚又是香的。搞得他頭昏腦漲的。

他是一天也等不下去了，趕緊讓衛夫人早早入土才是正理。

衛承望走到正院。衛夫人的楠木棺槨放在正中間，幾十個和尚坐在那裡替她超度。到處點著香，整個院子里雲霧繚繞，看著頗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衛子英站在棺槨旁邊，穿著一襲素色孝服，長身玉立。透過雲霧的面容俊美又帶著一絲迷幻。

他的長相與衛夫人多有相似。只是眉眼之間比衛夫人多了一絲冷俊剛毅。

衛承望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他就不自覺的氣短了幾分。在他面前怎麼也擺不出父親的威嚴。

他最恨的就是這一點。衛老將軍也好，衛夫人也罷，還有衛子英身上那股骨子裡的自信與尊貴，他沒有。

衛子英早就看到了衛承望進了正院。站在院門口半天沒過來。

他對衛承望早就已經死心。半點也沒想過從他身上獲得半分父愛。

母親故去之後，他對衛承望的情份更是早就盡了。若是不是為了爺爺，為了大將軍府，他早就將他……

衛承望怕衛夫人的棺槨怕的要死。好好的怎麼會跑到正院來了？

說起來真是可笑。娘親活著的時候，衛承望壓根不把她放在眼裡，想盡一切辦法欺負她。

現在她故去了，他反而怕起她的屍首來了。

衛承望在大門口等了半天也不見衛子英過來。沒有辦法，只好自己硬著頭皮去找他。

「這喪事還要辦幾天？」

衛子英眉眼都不抬一下，撫著衛夫人的棺槨溫柔的看著她的面容。

「父親忘記了？我說過，要為母親停屍七日。今天不過才三天而已。」

「好好的幹嘛要停屍七日？你難道忍心讓你母親不得入土為安？」

衛子英壓根不搭理他，只是溫柔的看著衛夫人的棺槨，輕聲道：「七日回魂。母親在天有靈，放心不下我。七天之後必會回來看我。我還想再見母親最後一面。」

他的話嚇得衛承望面無人色。衛夫人對衛子英是慈母，對於他卻是孽債。

衛子英心心念念還想再看母親一眼，衛承望卻是多看一眼都害怕。更別提什麼七日回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