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小說: 渣妻攻略 作者:未必满座 字數:3679 更新時間:2019-09-22 12:26:39
「再過幾日就是中秋了,臣弟想把婆母也接來宮裡一同過節,」蕭齊有求於蕭炎的時候總是表現得格外乖順,親自在一旁磨起了硃砂,「皇兄以為如何?」
「你婆母也是朕的岳母,中秋宮宴豈有不邀她的道理,用你廢話。」蕭炎蘸了些硃砂,頭也不抬的繼續在摺子上寫字。
王培遠趁機提醒道:「皇上,皇後娘娘身子重,今年怕是無法操辦宮宴。」
蕭炎這才把筆擱下,揉揉眉心道:「那就把鄭業放出來,讓他去辦吧。」
「這後宮能拿得起事的也就皇嫂和鄭業了,」蕭齊嘆了口氣,「皇兄怎麼也不多納些後妃,也好……」
「父皇多納後妃留下的禍根,到現在朕還沒清理幹凈呢。」蕭炎打斷他。
蕭炎剛打回去的摺子,正是他那守皇陵的四哥呈遞上來的,說是生父良太妃薨逝,想回京奔喪。
蕭齊掃了一眼:「臣弟那時還小,不過倒也記得四哥是被鄭皇後收在中宮的養子,早就不肯認良太妃這個生父了。」
蕭炎嗤道:「他願意當鄭皇後的好兒子,那就叫他當去,在皇陵好好守著他那金尊玉貴的嫡母吧。」
.
今年的中秋宮宴辦的格外隆盛,許是因為皇後身懷龍嗣,而立之年的皇帝終於要迎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又許是因為,皇帝登基三年,終於掃清了前朝所有反對他的勢力;又許是因為,皇帝終於為唯一的親弟弟襄親王覓得一良人。
總之,昌平三年是格外順遂喜樂的一年,皇帝大宴群臣,皇親國戚,文武百官,皆圍坐一堂吃了頓團圓飯。就連那整日靠藥湯子續命的八王爺蕭熔都來了。
若說美中不足,那便是西寧侯出使西域,豫親王稱病在家,兩人未能出席。
蕭齊知道紀母眼睛不好,便和她坐在一桌,桌上的各色菜品都親自夾到她碗里,偶有塊頭大的,他還親自用銀質小刀為紀母切成細碎的小塊兒。
「襄親王如此溫和俊逸,又事母至孝,西寧侯果真好福氣啊,」兵部侍郎看著蕭齊,有意無意的提了一嘴,「只是不知,皇上為何不為八王爺的婚事打算一二?」
蕭齊認出,這便是那太醫院院判秦平的長子——秦世軒,也是鄭業的表哥。
鄭業舉杯笑道:「表兄如此說可就冤枉咱們皇上了,先前皇上也多次提及此事,是八王爺自己回絕的呢。」
「秦大人誤會皇兄了……咳……」病病歪歪的蕭熔在宮婢的攙扶下艱難起身,一邊還在咳,「我這樣的身子……不管是嫁與他人……還是娶了誰家的姑娘……都是白白拖累對方。」
蕭齊看著他這幅搖搖欲墜的樣子就頭大,生怕他這小身板被一陣風給刮折了。
蕭炎掃了一眼鄭業和秦世軒,又轉頭看向蕭熔道:「朕也是看齊兒與紀卿自小竹馬情深,所以成人之美罷了,若是熔兒有了心上人,也要告訴朕,朕定會為熔兒做主,再成全一段錦繡良緣。」
蕭齊心想,這秦世軒不是盞省油的燈,必要好好整他一番才解氣,於是起身舉杯道:「依臣弟之見,秦大人不就是難得一覓的良人嗎?若是將八哥指婚給秦大人,也不是不可。況且方才秦大人主動提及八哥的婚事,難道……」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秦世軒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趕忙跪下道:「不是的皇上,不是的,微臣不過區區兵部侍郎,八王爺是天家血脈,身份貴重,微臣如何能配得上八王爺……」
蕭齊不禁在心裡嗤笑道,你剛剛不是還挺會為人家打算的嗎?有心思把這病秧子甩給別人,怎麼不幹脆自己收了?
「行了秦卿,你起來吧,」蕭炎又看向蕭熔,「熔兒身子不好,快別一直站著,坐下,多吃點。」
蕭熔被侍婢扶著坐下,緊接著又是一陣壓抑的輕咳,看得蕭齊都跟著有點兒肺疼。
蕭炎又看向蕭齊:「過好你自己的就行了,瞎點什麼鴛鴦譜。」
皇後又給蕭炎夾了些菜,柔聲道:「齊兒也是好心,皇上別怪他。」
「就是因為現在皇後也成了他的姑姐,也要為他說話,他才敢這麼造次,」蕭炎接過皇後夾來的菜,「朕左右是管不了他了,皇後可得和紀卿說說,好好治一治他。」
帝後二人正相談甚歡,鄭業突然出列,敬了帝後一杯酒:「看來今天中秋家宴,是辦不成八王爺的喜事了。不過,臣倒是有另一樁喜食,要稟告皇上。」
蕭炎斜他一眼:「哦?是什麼喜事?」
鄭業把酒盞交給一旁的宮婢,規規矩矩地跪下磕了個頭:「承蒙皇上厚愛,今日清晨太醫來臣宮裡請平安脈,說是臣已有了一月的身孕了。」
聽罷,群臣皆舉杯敬酒,恭賀皇上再得一子。
蕭齊看著鄭業的樣子就犯噁心,他姑姑當年,到死都沒能有自己的孩子,才活活把後宮攪成了一團渾水,沒想到他這肚子倒是格外爭氣。
吃完了這讓人噁心的晚宴,蕭齊忙不迭地就拉著紀母出去了。他知道紀母也和他一樣如坐針氈,便帶了紀母到御花園去透氣。總之紀母的眼睛看不見,日游與夜遊對她而言並無不同。
沒想到,在御花園裡,他們竟然遇上了皇後的鳳駕。
蕭齊扶著紀母的手,駐足不前;皇後也被宮婢攙扶著下了轎子。
兩人不過隔著十步的距離,皇後已經淚眼婆娑,紀母則是睜著一雙沒有光華的眼睛,滿臉茫然。
紀母見蕭齊不再往前走,下意識地抓緊了蕭齊的手,小聲問道:「怎麼了?」
此情此景,饒是從小便不曾承歡母親膝下的蕭齊見了都難免為之動容,他攙扶著紀母,一步步地慢慢走到了皇後跟前,然後朝皇後行了個禮:「皇嫂。」
紀母抓著他衣袖的手一緊,蕭齊輕輕拂開她的手,識趣地避到了一邊。
紀母怔了片刻,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參見皇後娘娘。」
皇後行動不便,趕忙讓侍婢去攙扶,她抓住紀母枯瘦的雙手,兩行熱淚洶湧而出,聲音哽咽地喊了一聲「娘」。
蕭齊也忍不住跟著掉了眼淚,小心地衣袖抹去了。
紀母笑著伸出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上了女兒的面龐:「這都六個多月了……怎麼娘娘還這般清瘦。」
皇後掏出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娘,女兒陪娘在宮裡逛逛吧。」
侍衛們分別走在最前和最尾,前邊有內侍掌燈,後邊有宮婢隨行,可蕭齊還是不放心,仍是小心翼翼地跟著她們。
.
宮裡的月兒被彩雲遮了半邊,祁連山上的月亮卻又大又圓。
紀嵐予為了能早些辦完事回京,所以這些日子一直在拚命趕路,可今天是中秋節,他也不好意思讓弟兄們再趕了。反正已經走到了吐蕃境內,離西域已經沒多遠了。遂讓大夥停下來修整了一天,也好一起過個中秋節。
紀嵐予並不打算在酒樓驛站湊合,白天帶著兄弟們進山獵了許多野味,甚至還有一頭氂牛,文官出身的徐欽眼睛都看直了。晚上,將士們在山上升起了篝火,圍坐一圈烤肉。
徐欽一邊厚著臉皮吃紀嵐予烤的羊腿吃得滿嘴流油,一邊不忘拍個馬屁:「侯爺這手藝真是絕了,都說君子遠庖廚,咱們侯爺可真是論相貌上得了廳堂,論手藝下得了廚房,拼謀略辯得過狀元郎,鬥武力打得出漂亮仗。」
紀嵐予被他這口若懸河的架勢嚇得一口兔肉噎在了喉嚨口,嗆得喝了好幾口酒才順過來。
「侯爺怎麼不嘗嘗這牛羊肉?」徐欽一邊抹著嘴上的油,一邊又對著一串烤牛筋放出了期待的目光。
一旁的扶蘭道:「徐大人有所不知,我們侯爺自小就不喜味重的吃食,平日飲食以素食為主,肉食也只愛味淡的兔肉和鴨肉。」
拾竹則道:「可襄王爺過門後,侯府頓頓都是葷腥,不是魚蝦就是蟹蚌,咱們也算是跟著王爺沾了點口福。」
紀嵐予慢慢啃著手裡的兔子腿,小口小口的飲著鹿茸酒,默不作聲。
他抬頭看了看月亮,許是因為地處高山,就像是離天空近了一步似的,連月亮都比皇都的大,空氣也格外清新,只是有點冷,不知道蕭齊在侯府里好不好。雖然他已經將蕭齊愛吃的那些菜都教給了梅香、菊韻,只是不知道蕭齊吃不吃得慣她們的手藝。
扶蘭和拾竹是隨侍紀嵐予左右的兩小廝,與家裡的兩個大丫頭梅香菊韻正好湊成一個「梅蘭竹菊」。
「王爺真是好福氣,」徐欽把自己的臉吃成了一張花貓皮,「不過我倒真沒看出來侯爺竟是喜歡清淡口味的,原以為侯爺這等征戰沙場的大將軍,也是喜歡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呢。」
將士們酒足飯飽,便有人帶頭開始起鬨:「侯爺如今是有所思有所慕了,徐大人虛長了侯爺三歲,如今竟還是光棍一根。」
將士們鬨笑一團。
這句「有所思有所慕」,說得紀嵐予心裡一陣柔軟。
徐欽的花貓臉登時染了霞色:「小兔崽子,真是端起碗吃肉放下碗罵娘,敢拿本官做笑話了。這手頭的公務一天到晚的都處理不完,哪還有時間去覓得什麼花前月下,要是本官也能有聖上指婚,哪還至於為娶不上媳婦發愁。」
另一將士又起鬨道:「皇都不是還有一個八王爺正值婚齡麼,聽說還是個弱柳扶風的病西施,深居王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雖說大夥都沒見過,不過且看襄親王那樣貌,八王爺想必不會差到哪去,徐大人不如去求聖上將八王爺指給您,您還能和咱侯爺做個姻親呢。」
徐欽一聽要他娶那病秧子,酒都給嚇醒了三分,連連擺手道:「最難消受美人恩,我可沒侯爺那樣的福氣,聖上的親弟弟可不是誰想娶誰娶的。」
紀嵐予看著他們哄鬧,也不惱,只覺得蕭齊不在身邊,這般熱鬧也讓他覺得清冷得很。
.
蕭齊護送皇後母女一直到鳳禧宮門口,紀母依依不捨地攥著皇後的手:「娘娘是有身子的人,可不敢再這樣勞累,今日走的這幾圈夠遠,娘娘回去定要好好歇著。」
皇後哽聲道:「娘說得哪裡話,女兒一年都不見娘一回,只想多陪陪娘。」
紀母還是狠了狠心,先鬆開了手,又跪了下去:「老身告退,願娘娘萬安萬福,平安誕下龍嗣。」
皇後還想再去攙扶,被一旁得了蕭齊眼色的宮婢拉住了。
蕭齊扶著紀母起身,對皇後道:「皇嫂放心,臣弟一定會好好照顧母親,皇嫂千萬保重身體。」
二人轉身走向備好的馬車前,蕭齊親自扶著紀母上了車。
馬車緩緩向宮外駛去,蕭齊聽見身後,皇後高聲哭喊了一句:「娘,女兒不孝!」
車裡的紀母抓緊了蕭齊的衣袖,混濁的雙目竟也淌下了淚水。
蕭齊聽見,她輕聲喚了句:「小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