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

1.楔子·罹憂

昭鈺，今天是你離開的第幾天呢？

看著外頭的煙花，我才想起今兒是除夕啊。我想過很多話，卻一時一句也說不出來。不如不想那些，就從這裡說起吧。

現在朝朝、暮暮都在我身邊。你大概想不到吧？他們都活了下來。​當年如果你知道，也許就不會那樣決絕地離開我了。

朝朝是哥哥，暮暮是妹妹。朝朝胎裡帶了不足，休質比妹妹弱很多。現在都還是小小的一團，夜間總是啼哭不休。想來，是你初懷他們時，我親手喂下那碗藥的緣故。將來我會把一切都告訴朝朝，無論他多恨我，我也認了。

​這些時日我迷上了作畫。從前我有一點底子，還是你教的我呢。只是後來荒廢了，連同你也被我一同弄丟。現在我能把你畫得很好，自認為不下於從前你為我畫的每一張。

那天暮暮不小心撞倒了捲軸，那畫就這麼鋪在了地上。我畫​的是再見面時穿著青衣的你，不知道為什麼，暮暮一下子就哭了。

暮暮說她一定見過你。她還連話都說不清呢，我也是猜了半天才知道她那些咿咿呀呀指的是什麼。這個，也許就是父女連心吧。

昭鈺。你從來沒有入過我的夢，但你一定去過朝朝暮​暮那裡。

於是我抱著暮暮，我們倆一起​哭。

那畫，自然是被暮暮的金豆豆毀了。第一滴恰巧落在你的眉心，第二滴，掉在你的臉頰。我拿出帕​子想沾掉，卻最終氳開了一片水色。你的臉在畫上變得模糊，仿若隔世經年。​

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但你可不能取笑我。

那是​哪天，我又記不清了。我明明還算年輕啊，怎麼記性就越來越差了呢？

那天，​我明明好好上著朝，卻看見殿外廊柱後一閃就掠過去的青衣人影。我丟下滿朝文武瘋了一樣不管不顧衝出殿外，那裡卻什麼也沒有。

出問題的，是我的眼睛。

後來錦玉勸我放下，我沒有聽。我又怎麼可能放得下？若能放下，我又何止連面對朝朝暮暮都會害怕？我忘了告訴你了，他倆眉眼都像你​。

我看見錦玉，現在心底沒有一點波瀾。​但他的心臟有你的一塊兒，我不太想見他。他還留在京城，我覺得這樣才對得起你。畢竟如果將他外放，才顯得我心裡有鬼。

錦玉很適合國子監祭酒的位置。你為他選的職位又怎會不好？他和樂綺柔兩個人，都很好。昭鈺，你為那麼多人鋪好了路，為什麼獨獨忘了你自己？

我最終還是削了你的皇後位份。

不是世人猜度的那樣。只因若你仍為皇後，總有一天我們要棺槨相見，同穴同槨。

可我也清楚記得，你說過你我死生不復相見。

你的尊號我都起好了，終於還是被我一筆劃去。

"修懿"，再襯你不過。

你在那邊也要好好的，我也好好活著。

新年了，朝朝暮暮又大了一歲。

日子一天天過去，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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