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兒在學校學了一個星期，突然就鬧著不肯去了。花倦塵看了看他的功課，除了數學，科學類是B外，其他的學科等級都是A，這樣的成績可比方霖生好了許多，但是方霖生搞不懂三兒為什麼不去。

「給哥哥說說，是不是學校里的人欺負你呢？」方霖生彎腰與三兒對視，三兒低著頭不說話。花倦塵明白，三兒這性子好強，被人欺負從來不說，也不肯服輸。

「唉……明天還是去學校吧，我去找你們校長。」方霖生胡亂地揉揉三兒柔軟的發頂。

「不要……」三兒開口拒絕。

「不學習不行啊……況且你成績還過得去。」

「……」三兒不吭聲了。

翌日，三兒還是乖乖地去了學校。方霖生看著他一直都低著頭，路過的男生看到他都在竊竊私語，對著三兒指手畫腳。

「喂，你們說些什麼呢？」方霖生見不得這些長舌婦般的男生，揪住其中一個的領口，惡狠狠地質問。三兒被他這動靜嚇慌了，趕緊過去讓他不要惹是生非。但是方霖生仍是不依不饒，瞪著那個穿著中山裝的男生，問：「你們都在議論方明船什麼？」

「沒有……沒有……」男生連忙擺手，並向方明船投去求助的目光。三兒正要上前，卻被一些女同學攔下了。

「音樂課的時候這些男生聽到方同學唱戲，就嘲笑他是戲子，還說他不男不女！」站在最前面的女生義憤填膺地說。

「我們秉承學生會的原則，對他們提出警告，可是依然不奏效。」旁邊的女孩扶了扶眼鏡，抱著一個筆記本。

「呵……你們就是欠打！」方霖生一拳揮過去，男生倒在地上捂著臉嗷嗷叫。旁邊的男生都避讓三分。

「你小子記住這拳……第一，方明船和你都是同窗，你不懂互幫互助，反而哂笑同學，該打！第二，唱戲怎麼了？戲曲是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藝術！那些洋玩意兒根本比不上！崇洋媚外的東西，更該打！第三，他，方明船……是我弟弟，笑他，就是笑我！」說完還踢了那男生一腳。雖然學生會的女生們不太想發生這樣暴力的事件，可是覺得方霖生這樣才是最好的警告。

「懂了沒？」

「懂……懂……」男生在別人的攙扶下站起，向三兒道歉。三兒看到方霖生，西裝頭髮都已經凌亂，可是對他仍然是和藹的笑容。三兒靈動的雙眼閃著水光，跑過去抱住了方霖生。

「謝謝你……」

方霖生拍拍他的背，道：「沒事……大男人拉拉扯扯的不好。」

「我……我去上課了……」三兒揮揮手，和一群學生會的女生進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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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倦塵閑得無聊，前去南京的一處戲台看戲。剛剛坐下，台上的小生就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

「嗯……果然待在這裡沒錯，待會兒人散了就動手。」暗處，幾個黑衣男人帶著墨鏡，目光鎖住花倦塵的背影。

「待會兒按照計劃行動。」

「是。」

曲終人散，花倦塵仍是不舍，兀自坐在原地吟哦。待到戲檯子上的人都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他才緩緩起身。走在路上，花倦塵覺得有些不對勁，回頭一看卻又沒有什麼異樣。以防萬一，他努力往人多的地方走。

跟蹤的人覺得行動越發艱難，卻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跟著花倦塵走。花倦塵只覺得小腿肚子一陣酸痛，卻不敢停下，叫了一輛黃包車。

「先生，去哪裡？」

「不管，往人多的地方走。快！」

眼瞧著花倦塵上了黃包車，跟蹤的人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道：「開車追！」

黃包車在擁擠的街道上艱難前行，而身後的汽車也寸步難移。花倦塵微微轉頭，便看到了那輛黑車。

「嘖……真是麻煩。」他嘀咕一聲，也不知道後面的人來自哪裡，前傾身子對黃包車夫說：「去火車站。」

「好嘞！」得到消息的黃包車夫抄近道繞到了南京火車站。

「來，給你。」花倦塵付了錢，躲在一根柱子後面。

跟蹤的人看見黃包車夫繞小路溜了，只好把車甩在半路跟過去。氣喘吁吁的他們到了火車站，挨個挨個地搜索，生怕遺漏了花倦塵。

「先生，抽煙嗎？」賣煙的小童脖子上掛著大箱子，裡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香煙。

「嗯，一包哈德門。」江洛付了錢，抽出一根點燃。

他提著箱子和人流一起緩緩移動。一身軍裝的他招來不少女人傾慕的目光。

南京火車站的人到底要多一些，江洛接近十分鐘沒有挪過位置。

花倦塵往後瞅了瞅，發現了幾個黑衣人在每一個人每一個人地搜查。他按了按帽子，躲進人群里。他只看得見腳下的光景，也不知道該往那裡走，只是順著人流。

「啊……」他撞到了一個堅實的胸膛，淡淡的煙草味滑過他的鼻尖，熟悉而安心。花倦塵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想法讓他不敢相信，始終不肯抬頭。

江洛被眼前這個帶著帽子的瘦削男子撞了一下，他倒是覺得不疼，可是說不定這個人覺得很疼。他輕聲的叫喚落入江洛的耳朵里，彷彿一竄而過的清風。

「抱歉。」江洛微微彎腰向他道歉。

低沉磁性的聲音彷彿高山上雄渾的鐘聲。花倦塵驚了一下，緩緩抬頭，那雙融進萬家燈火的鳳目對上江洛星辰般的狐眸。

「是你。」肯定而安心的回答同時從兩人口中蹦出，相視一笑。

江洛搭上他瘦弱的肩頭，把他往自己身上靠了靠。

「一起走吧。」

為粘稠的人群而不耐煩的江洛，此時巴不得永遠不動。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想靠近花倦塵，甚至將身邊的人佔為己有。和花倦塵在一起，他似乎能得到一種愉悅，這種愉悅，是花倦塵帶給他的。

花倦塵的手被江洛攥在手心。他並不反感江洛手掌上的薄繭，反而覺得安心。他曾一度討厭煙草的味道，可是江洛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卻讓他有一種安全感，不肯捨棄的安全感。

他們，是依賴彼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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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看那個人。」

一個黑衣人順著身邊人的目光看過去，穿著軍裝的江洛相當顯眼，而他身邊的人正是他們苦苦尋找的花倦塵。

「那個人……是江裕豐那老狐狸的兒子？」

「是，就是那個司令部的少校，之前和孫傳芳的侄女一起來找過老闆。」

「他和他爸要殺的人走在一起……嘖，奇怪。今天先撤，把情況告訴老闆。」黑衣人消失在火車站，花倦塵舒了口氣。

「怎麼了？」江洛轉頭問花倦塵。

「有人跟蹤。」

「知道是誰的人嗎？」

花倦塵搖搖頭。不知彼，自己就是暴露的槍靶子。江洛直接摟住他瘦弱的肩，似乎要用身體為他遮擋一切槍林彈雨。

「有我在這，他們傷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