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你所見，我是一個鑒情師。

其實我的本職也不是鑒情師，而是南京某211高校正兒八經的大學部生。白天我泡在實驗室用實驗服和口罩遮住所有可能引人遐想的曲線，盯著試管口等溶液變色沉澱或冒煙，或者日復一日制培養基，養細菌，發獃，順便等合作公司永遠搞不好的引物——相信我，生物狗是真的很慘。

但周末和晚上完全是另一番光景，你想找到我，實驗室和自習室是不可能的，去夜店酒吧私人會所瞅兩眼，說不定會有意外發現。

我的科研方向是隸屬基因工程的分子生物學，在我上第一節實驗課時，導師告訴我，基因突變的機率極小，如果不人為改變，一輩子都是刻在你骨子裡的東西。於是我明白了我有做婊子的基因。

這樣說不準確，這種基因似乎是隱性，而不幸我父母都是顯性雜合子。在我上了國中之後，我總算能正視自己的婊子基因。

那年我十三歲，薄薄的胸脯稍微隆起，小而翹的臀開始發育。鏡子里的我臉蛋精緻，脖頸細長，鎖骨蹁躚，身形隱隱約約有了字母S的形態。我明白我是美的，我若要笑必定動人，哪管他是誰。

我用母親的眉筆勾勒略顯稀疏的眉，睫毛夾吻過睫毛，於是它們好看地微微捲曲，裸色口紅滋潤過的唇顯出誘人的色澤。我在右眼角下方點著一顆淚痣，這樣做完全是中了田維的毒，一隻眼睛用來流淚，而另一隻，給它明艷和微笑。

那時候我還年輕，沒聽聞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我的皮囊是璧也是罪，準確的說，對男人是璧，對女人是罪。

「阿池，周末有時間……去看電影嗎？」我的同桌抬起爪子撓他剪成西瓜皮的腦袋，頭皮屑像十二月枝頭積雪紛紛揚揚落下來。

「池可舟，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一捧天堂鳥直直撞進視線，花背後膚色黝黑的男孩子齜牙咧嘴地笑，伸著腦袋像被無形手摺斷脖子的鵝。

「當你老了，眼眉低垂，爐火旁打盹……」情書里這樣寫，我揚起唇角讀完，假裝那位叫葉芝還是叫什麼的變態詩人壓根沒存在過。

「她好漂亮！」

「小H前面那妹子叫什麼名字？」

「池可舟啦，我們班數科，漂亮吧？」

「哎同學，幫我要一下池可舟QQ，別說我要的哈……」

「我靠，那妞兒真他娘的好看。」

「切，婊子……」

眾多雜音里唯有最後一句聽得真真切切。我抬頭看，是個扎單馬尾戴黑框鏡的女生，可能姓徐，也可能不是。奇怪的是我分明不記清她名字，她卻隔著熙攘人群用恨意刻骨的眼神看我。

那表情好像我掘了她祖墳沾人血吃饅頭。

見我發現她在看我，她迅速別過目光，我低頭，剛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幻覺。彼時我正著手肢解一道解幾大題，正到最關鍵的步驟，自然沒閑心想有的沒的。數學老師喜歡我，前不久剛把我轉成課代表，我不想讓他老人家失望，所以學數學比以前更用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