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電腦的路修和趿拉著拖鞋往樓下走，正巧樓前空地石桌旁有一老頭左手和右手下象棋，他索性走過去一屁股坐在老頭對面。

「又失業了？」老頭眼皮都沒抬。

「我倒想嘞！」

路修和拿起面前的棋子。第一步馬不走日了，第二步象不走田了，第三四步車不走直線炮不翻山了，第五步小卒飛過河直接把老頭兒的將吃掉了。

「你個混賬東西，老子擺了一上午咧！」老頭兒把報紙捲成筒照著路修和腦袋砸了下去。

「那正好，你可以再擺一下午。磨磨唧唧一天兒啊不就過去了麼。」

「小子，要不要跟你李叔下一盤？」

「你忘了昨兒我是怎麼殺你個片甲不留的？」路修和笑笑，「我說老李頭，你又不聰明，幹啥學人家絕頂呢？」

李叔吹鬍子瞪眼：「你個小王八犢子再廢話一句，信不信老頭我擱這兒躺下！」

「哎別別別你把地砸個坑我也賠不起……」

「你丫整天閑得沒事幹欺負我一老頭子，滾滾滾，別擋我曬太陽。」

「我真的很忙，忙到一天都很難保持二十小時睡眠時間。」路修和不情不願地抬起屁股，「走啦！掙命去啦！」

「滾吧滾吧。」

「哎——老頭兒。」走了兩步路修和折了回來，彎下腰諂媚地笑道，「這附近有藥店沒有？」

「出大門口左拐第二家店，擱這兒住幾年了一點記性都不長麼。」

「謝啦！」某人吹了聲惡劣的口哨。

彼時局裡安以寧剛剛安排完家屬認屍，在一片哭聲和罵聲中求爺爺告奶奶地送走了那群神仙。白大褂扣子掉了兩顆，眼鏡鏈斷了一邊，就連號稱「全局顏值巔峰」的臉蛋也被某位白骨精化身撓出了三道血痕。一夜未眠加上胃病發作使小安同志在沙發上挺屍如一條鹹魚，而這時大門被人踹開了，路修和抱著筆記本電腦昂首闊步走進來。

「路隊早……」安以寧用意念給路修和打了個招呼，並誠摯希望他能接收到。

「不早了。」路修和居高臨下地把準備起身的安以寧按回沙發，「小C說你們已經確定死者的身高體重和住址信息了。」

「對，氫氧同位素測試結果顯示死者和十七位女性居住地理位置差距不大，根據小C推出的乳間距——身高體重公式，可以把誤差控制在兩厘米，一公斤之內。」

「幹得很好，下面查兩周內N市失蹤報案情況——算了叫平生去吧。」

「不用了，死者叫白鳳霞，N市本地人，21歲，是N市師範大學化學系大四學生。」楚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確定了麼？」

「各類指標和推算結果吻合度最高的就是她了。已經通知過家長，等他們來對比一下DNA就知道結果了。」

「我就喜歡這種驚心動魄的環節。」

求你了，做個人吧。楚辭在心裡翻了個白眼，輕輕用高跟鞋帶上房門，把一摞檔案甩到路修和桌上：「可惜了，這姑娘確實是塊兒做科研的料子。在校期間她拿過國家級獎學金兩次，省級一次，市級三次，校級兩次，加起來前前後後幾萬是有的了。並且已經保了B大化學系的研，照這個勢頭讀下去……」

「嗯，知道了，天才的隕落，我國科研界的巨大損失。住學校還是回家？」

「……學校。」

「那我就很好奇她和室友的關係怎麼樣了。」路修和打個響指，「交給你個簡單的任務，去N師大走訪一圈，我要聽來自所有人對白鳳霞最全面的評價。喂，別耷拉著臉，開心點兒，總好過跟死人待在一起。」

「我一點兒都不這麼覺得。行吧，我盡量在白鳳霞父母到之前趕回來。」

「先別動，那小孩兒呢？」

楚辭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誰：「下午有課，回學校了。」

「我陪小C去吧，兩個人效率高一點。」安以寧撐著從沙發上坐起來，「時間緊，我們分頭打聽。」

「你行麼你，看這小臉兒白的，就待這兒好好歇著吧你。」

「小C.」安以寧略帶嗔怪地撥開楚辭的爪子，「我真沒事，已經休息好了，別擔心。」

「停停停別擱我眼皮底下秀恩愛，滾出去秀。哎對了以寧，給你個東西。」路修和裝作若無其事地把一盒奧美拉唑拋到安以寧懷裡，「我不想辦公室多一個死人，所以你最好死在外邊。」

關心隊員對他來說好像堪比辣椒水老虎凳，不說兩句難聽話扯平就渾身不自在。

「那，謝了路隊。」

安以寧沖著路修和彎了彎眼睛，笑容深入眼底。

「我們按宿舍，班級，社團，學生會，教室群體的順序走訪過去，你看可以嗎，小C？」

N師大是個百年老校，據說歷史可追溯到新文化運動時期，第一任校長以一畝地一塊大洋的價錢把這片偌大的荒地盤了下來。漫步在樹蔭下的瀝青路面上，身旁兩側流過蔥鬱溫柔的景。楚辭好像對這一切都漠不關心，她專心用高跟鞋尖踢一顆小石子，以至於安以寧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聽見。

看見楚辭俏臉上的茫然安以寧忍俊不禁：「想什麼呢那麼入神？」

「沒有。」楚辭答道，聲音悶悶的，「我不喜歡學校。」

「讓我算算，十五歲聯考，二十四歲博士畢業，這樣的姑娘告訴我不喜歡學校，我應該信嗎？」安以寧笑著看她，陽光映在他半邊精緻得不真實的側臉上宛若鑲了一層金邊。

面對這位大帥哥足以讓任何姑娘臉紅心跳的注視，楚辭只是搖頭，堪堪別過視線。

「我現在不想說。」

安以寧寬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話題被不動聲色地轉移：「那就快點去宿舍吧，北區36棟309，有沒有其他三個姑娘的具體信息？」

「姜麗麗，施娜，顏思卿。三人同年生，都是21歲，也都是化工三班的學生。」

「既然路隊提到女生宿舍關係，我們就滿足一下單身二十六年正常男性的好奇心吧。」

向宿管阿姨出示了證件，二人走上三樓，在樓梯口正對的那扇門前停下，輕輕叩了叩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