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先生——"

何北渚靠在浴缸邊上睡著了，龍頭裡的水還在嘩嘩流，溫水沿著白瓷外壁流淌到滿地都是，升出一室蒸汽。左旌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倒吸一口氣，也不管腳下濕滑的地面，小跑著拿起浴巾上前。

"何先生，醒醒，到床上去睡。"左旌焦急的拍何北渚的手臂。把水放掉時順手打開暖氣，生怕何北渚就此感冒。

何北渚的臉色比剛回來的時候有血色多了，但眼下的烏青和緊皺的眉頭都昭示著他現在的身體情況。

但不得不承認現在的何北渚簡直是太好看了，濕噠噠的短髮貼在臉上，全身都被熱水泡成粉紅色，閉上的眼睛也和平時睜著的時候多了好幾分柔和，但卻一點都不顯女氣，到挺有種病弱的美感。左旌不知所措，在原地愣了幾秒，深藏在體內的本能讓他想直接把自己脫光緊緊抱住喜愛之人，分享那讓人著迷的體溫。

左旌捏了自己一下，思想變清醒。

他真是活該被吃的死死的。

周遭突然變涼，何北渚迷迷糊糊的"嗯"了一聲，搖搖頭就像站起來，被左旌扶著慢慢走出浴缸。

"何先生慢一點，突然站起來會頭暈。"左旌又拿了條幹毛巾，後怕道:"何先生真是的，要是一個人在外面這樣子，真的會出事。"

何北渚裹著浴巾隨意坐在凳子上，笑著聽左旌的念叨，眯著眼睛享受左旌的照顧。

左旌嘆了口氣，"被淹三分鐘後腦細胞就開始大量死亡，如果不及時救治，會釀成不可挽回的災難，要是我沒坐在門口的話…"他說不下去了、

何北渚順勢抱住一直在眼前晃悠的腰身，安撫左旌的後背，輕聲說:"這不是在家裡麼，現在沒出事就是緣分，命不該絕，小朋友你說是吧。"

左旌臉上寫滿了不贊同，放棄:"我說不過你，何先生趕緊去睡覺。"

左旌把何北渚的頭髮擦幹之後一起去卧室，在何北渚不在家的時候，左旌一直都是睡在他的枕頭上，所以沾上了洗髮水特有的薄荷香，何北渚看著彎腰鋪床的小可愛，簡直不想做人。

左旌被他盯的渾身發毛。

何北渚站在他身後，若有所思道:"我在快要睡著的時候好像聽到了你說自己可以在家裡不穿衣服做家務，家裡除了定點來的阿姨，也沒別人，什麼時候考慮落實一下?"

左旌一窒，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你難道沒有睡著?"

何北渚:"我只是隱約聽到，難道是真的?"

"何先生是你聽錯了，我絕對沒有這樣說過。"左旌不給何北渚說話的機會，"床鋪好了，何先生請吧。"

何北渚:"……"

奇蹟般的因為剛剛的插科打諢何北渚現在一點睡意都沒有，滿腦子騷話說不出來，只能把左旌抱的在懷裡親親額頭。

左旌哼哼唧唧的就鑽在他懷裡，乖巧的就像只還沒斷奶的幼獸。

"午安。"

"午安。"左旌抬起頭就能看到何北渚根根分明的長睫毛，不自覺的就上手摸摸，拂過指尖軟軟癢癢的，左旌眯起眼睛很享受。

何北渚慢慢真開眼，忽然把左旌抱住，拿著他的手就在嘴裡輕咬一口。

"在浴室外面，你說你要去我們集團實習?"何北渚說，"現在你還沒到要實習的階段吧。"

左旌低低的"嗯"了一聲，"一個學長說他姐姐和哥哥都在集團里上班，就比較方便開後門…"

左旌毫無心理壓力的就把於致給賣掉。

何北渚蹙眉問:"親戚都在裡面?"

何北渚對公司的條例不是很清楚，但他隱約知道公司裡面不允許出現沾親帶故的關係。

左旌想了想，"他哥哥在f市，姐姐在n市。"

f市，正是何北渚剛剛出差回來的城市。

"他哥哥是z國留學回來的?"何北渚問。

"不知道，我沒問他，怎麼了?"左旌隱隱意識到這件事不簡單。

"沒什麼，他要是安排你去就去吧。"何北渚搖頭說沒事，頓了頓繼續說:"你可以在d大讀博，然後到集團的技術部去。"

左旌懵懂的說了聲好，他還沒反應過來何北渚這是把他一後的路都鋪好。何北渚現在一點不困，就想抱著左旌，他的小腹軟軟暖暖的手感極好，摸著摸著都能上癮。

過了好一會，何北渚還在有一下沒一下在左旌肚子上畫圈，就好像剛剛在浴缸里睡著的人不是他。

左旌起床從抽屜里拿出來了一柱檀香，放在琉璃香插上點燃。熏香的味道和何北渚身上的是一個味道，光是聞著就讓人格外安心。因為長期生活在這裡，左旌身上也不知不覺的沾上檀香味。

晚上的時候，左旌趁著何北渚好不容易睡著，輕手輕腳的下床，拿出之前泡好的雞樅瀝幹水分，沖洗幹凈上面的泥沙。他很小的時候就點亮了做飯這個技能，先不管味道，動作肯定都是麻利爽快。把洗幹凈的雞樅菌用手撕成細絲放在一邊備用，再拿出火腿片成片，一片雞樅一片火腿的放在碗底，不用放鹽，火腿本身就有相當醇厚的鹹味，最後加上昨天還沒吃完的雞湯，放在蒸籠上蒸十五分鐘。

不到一會，就從廚房飄來相當鮮美的味道，兔子聞到香味噔噔噔的從院子跑回來，在光潔的地板上留下一串梅花印。

雞樅肉厚肥碩，質細絲白，味道鮮甜香脆，不管是曬成幹活還是直接在當地吃新鮮的，都相當美味。何北渚這次還寄來好幾瓶泡在辣油里的雞樅醬，赤紅的顏色光是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配著稀飯左旌都能吃兩大碗。

何北渚的睡眠一向都不好，在左旌離開的時候就已經醒了，又迷迷糊糊的閉上眼睛，腦袋裡全都是在f市見到的那個男人，多少年過去了，讓人噁心的面孔一點都沒變，帶著眼鏡文雅禮貌，實際上雙手上沾滿了血。

哭鬧聲，斥責聲，汽油味，血腥味，不管睜開眼還是閉上眼都是一片黑暗，臉上時不時濺到同伴的血，身上也時不時被誤傷，就算一個人挪到角落也無濟於事。

黑暗，吞噬了他。

再次醒來，床頭燃燒的檀香已經燃盡，取而代之的則是菌菇特有的鮮味和肉香。

阿姨那麼早就來了?何北渚迷糊。

旁邊的被窩冰涼涼的，何北渚離開卧室，急切的想要見到左旌。站在樓梯上，就見到兔子飛奔而過的身影，還有地上快要風幹的泥印。

"……"

何北渚在醒來的時候沒見到左旌就已經心情不好，再看到兔子一如既往的皮，全身都散發陰沉。

兔子如有所感:放慢腳步，抬頭看了看面無表情的何北渚，嚶了一聲，撒開丫子跑回廚房。

"……"

走到廚房，左旌正在燒著素菜，把胡蘿蔔和土豆切成絲，混在一起，又拿了根小蔥，切成段放在一邊備用。油鍋燒熱，食材全部放進去，"嘶"的一聲騰起煙霧，用鏟子翻炒幾下勾個芡就可以出鍋了。是相當簡單的日常小菜，能夠中和肉類的油膩，營養又簡單。

左旌正在裝盤的時候，突然從後面冒出來一雙筷子，飛快的夾走幾根胡蘿蔔和土豆絲。

"何先生!"左旌一呼，舉著鍋他也不能動彈。

"味道挺好，怎麼了?"

"小心燙…"

何北渚不知道多久沒吃到過那麼有煙火氣的菜了，味道很好，土豆軟糯但胡蘿蔔還保留了原始的脆感，口感很豐富，沒有基礎的人怎麼也燒不了這個水準。

"何先生嘗嘗這個。"左旌把蒸鍋里一直溫著的雞樅火腿拿出來放到餐桌上。因為裡面加了雞湯的關係，雞樅的鮮和火腿的香全部融入其中，光是聞著就有了食慾。

吃過飯後，何北渚抱著一臉生無可戀的兔子坐在沙發上，左旌坐在他旁邊正在寫論文，六七本資料書，同時攤開在茶幾上，而且書每天都在變化，全都是從學校圖書館借來的，有的時候遇到不能借的書，左旌一整天都要待在圖書館。

"你太辛苦了。"何北渚說，"我之前上學的時候基本上都在玩遊戲。"

"這樣說自己的人基本上都是隨便學學就比人優秀好幾倍的人，請不要嘚瑟好嗎。"左旌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我不是，我沒有。"何北渚翻書的手微微一頓。

左旌沒說話，過了一會何北渚準備站起來去泡咖啡，左旌合上電腦，說:"我在客廳看到有茶海，何先生喝潮汕功夫茶?我剛好最近了解了一點，要嘗嘗嗎?"

何北渚笑著應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