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師父只是隨口說說，可是第二天，我一出殿門就覺得裏海的氣氛不太對勁。

躁動。

帶著生氣的躁動，仿若春日裡齊齊盛開的花朵，裏海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接受著一群新鮮的生命，煥發出另一種生機。

青雲仙河畔，一群花般嬌艷的少女正在嬉戲，她們的笑聲從沾滿露珠的嫩葉上滑過，在搖擺著細腰的花朵上跳過，笑聲與裏海的微風交纏，重疊，一起拂動我的髮絲，吹過我的耳畔。

「快來玩呀仙子！」有嬌俏的姑娘遙遙朝我招手，明媚的容顏叫人看了心情都好了起來。

我的嘴角不自覺也染上笑。

身後有清冷沉靜的香氣，帶著一點淡淡的茉莉茶香。

我笑著回頭，藏不住的開心，「師父，她們在叫我。」

裏海九州站在我十幾米遠處，額上淡色金飾纏繞的紅寶石璀璨美麗，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他的眉目比寶石更加奪目，卻讓人不敢生任何褻瀆之心。

「去吧。」

優美的唇角難得有了弧度，就連聲音都奇異地柔和了許多。

·

有了這些人陪伴，裏海的笑語聲多了起來，日子也變得歡快起來，就連九州師父眼裡那濃重的霧色都似淡去許多。

起先這些人見到我還頗有些拘謹，一口一個仙子姐姐，後來見我遠不像九州師父那般嚴肅刻板，才慢慢放開，到現在已經會搭著我的肩膀直接叫我月亮。

如我所料，這些少女並不是普通的仙靈，而是曖靈，她們原都是各個花草種族中修鍊成精的妖，因有仙緣且順利渡劫，所以脫胎換骨，都有了半仙的根基。

因為九州師父不喝酒，所以裏海無酒，這些來的姑娘中有一個本體是合歡花樹的，叫朝邑，來的第一天就帶了一壺桃花酒，見我一直望著她，小姑娘大方地將酒分了一半給我，半壺酒之交，以至於我跟這個姑娘的關係格外好些。

朝邑活潑熱情，膽子也大，很討人喜歡，不過她有一次偷偷跟我說，她最怕螞蟻了，說是她還沒成精時樹體曾被一大群螞蟻啃過，以至於如今有仙基了，看到螞蟻還嚇得不行。

我笑她，大概是她的名字就是「招蟻」，所以才會招螞蟻的喜歡，為此，小姑娘愁眉不展了好幾天，我又是吹了半天，直把她的名字吹得天花亂墜，才讓她笑逐顏開，打消改名字的念頭。

少女們住在離樺甸雲殿頗遠的另一座山峰，還好都不是人，來往也方便。沒事的時候，她們會來樺甸雲宮這邊來找我玩，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回憶還是妖精時的時光，也會吐槽修仙的艱難寂寞無聊，末了她們都會用羨慕地語氣說道，「月亮，超級超級超級羨慕你這種生來就有仙基的人，還這麼快有仙位，你不知道修仙有多可怕，那就是拿幾萬年的道行去賭啊，賭贏了還好，輸了連重頭再來的機會都沒有！你還沒說到底是怎麼升仙的......」

月亮升起來了，她們玩得累了，也都回去了。

我躺在神曖巨樹上對著天上的月發獃。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升仙的，當時只吸收了九州師父給的玉瓶里的一縷金紅色的光，就成仙了，問師父，師父只淡淡說了句因緣際會便不再開口。

對了，還有我為什麼會長狐狸尾巴這件事還沒問師父呢！

自席堯離開，我的尾巴和耳朵就沒有出現過，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叼著一朵小黃花頭枕著胳膊躺在樹上想得正入神，一雙巧手就覆蓋在我的眼皮上，少女的袖中是合歡花的香氣。

「月亮，猜猜我是誰？」

「小螞蟻。」我吐掉叼在嘴裡的小黃花，大聲笑道。

少女哇哇大叫，跳下樹去，掀起自己的裙擺使勁晃，急聲道，「哪來的螞蟻！」

「你不就是，朝邑朝邑，螞蟻螞蟻~~」我坐起來沖她笑。

「壞月亮。」朝邑嘟起粉嫩的小嘴，「人家剛剛從凡間弄了點桃花酒，知道你喜歡喝，自己還沒嘗一口就巴巴給你送來了，你還這麼欺負人家，不給你喝了。」

小姑娘氣鼓鼓地將兩壇黑色的酒壺別在身後。

「好螞蟻，我錯了。」我跳下樹，繞到她身後。

「壞月亮，你還這樣說！」小姑娘急得跳腳。

「好朝邑好朝邑，行了吧。」我討好地晃她的胳膊，「給我嘛。」

兩個空空的酒壺倒在樹下，我跟朝邑躺在無盡崖邊看天上的月，臉上紅霞遍布。

「月亮，你的酒量真好，這酒....這酒我加了半滴神仙醉，居然還灌不倒你，裏海沒有一滴酒，你酒量是怎麼練的？」

我嘿嘿一笑，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飄落的花瓣在夜空下，很像從天上掉下來的星星，一閃一閃的。

「跟我徒弟學的。」

「呵呵.....月亮真厲害，有仙尊當師父，還有徒弟，月亮的徒弟是星星嗎？」朝邑醉眼惺忪。

「他叫情聖，也是個情聖.....」我伸手去接小星星。

「哈哈，情聖，好名字！他真的喝不醉嗎？」好奇。

「無論我怎麼灌他，他都喝不醉耶......」

「哈哈，給他灌幾滴神仙醉，任他是酒仙酒神，都！得！倒！」她哈哈大笑。

我也笑。

裏海的夜不黑，而是像精緻的墨藍色天鵝絨布一樣的質感。

樺甸雲宮就是這塊絨布上的寶石。

我用手比著樺甸雲殿的方向。雲殿里只有一點點蝶光在閃，師父作息很規律，一般這個時候已經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