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覺得古時成親那個「夫妻對拜」的環節必定要出現點意外才有戲點和看點，如今像這樣搭戲檯子般的拜堂竟也有這個戲碼，倒叫我有些意外、有些疑惑，甚至有些興奮，於是我迅速忘記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興緻勃勃地望向說話的人。

這一眼看過去，我的腿，就真的軟了。

滿眼都是烏泱泱的人頭！

密密麻麻，如同團在一起的螞蟻！

本以為圍觀群眾已經夠多了，但跟後面上來的人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所謂人山人海也不過如此，就連樹上都掛滿了人，但凡看得見的樹，枝丫都往下彎，彷彿綴滿了果實。

這些人都簇擁著一個玉色紗衣的姑娘，粉色薄紗覆面，足下是金絲玉鞋，衣衫上的幾朵繡花很像桃花，但我很清楚那不是桃花。

那是神曖。

她是選出的花神娘娘。

她是聶琴聲。

「欸，真的是情聖！邵君，他穿成這樣你都認得出來！」

一個腦袋從人群里探出來，高高舉起的手裡捏著幾根糖葫蘆，粉衣圓臉，一雙眼睛也是圓圓的，甜甜的，像是不知愁的孩子，此時這雙眼睛正曖昧地朝後面使眼色：「你們果然有一腿！」

又一隻手從人群里伸出來，毫不客氣地推開擋在他前面的人，火急火燎地開口:

「什麼！真的是情聖啊！那他旁邊的是誰？該不會是縷縷吧！不是說她去給那什麼聶琴聲畫臉的嗎！？」

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大漢一連被擠開了兩次，火氣旺得很，正要破口大罵，肩上就搭上了一根細長的小銀棒。

「兄弟，能借個地嗎?「

等看清那根小棒，剛剛火氣還很旺的大漢立馬焉了，賠笑著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原是邵大俠」便讓出此前好不容易搶來的「寶地」，灰溜溜地又往旁邊騰出了一片空地。身旁年輕點的對他的行為很是鄙夷，直罵他沒出息，大漢心有餘悸地瞄了眼已被邵君收到腰間的小銀棒，低咒道:「毛頭小子，你懂個毛！」

「半生，陸妹妹不是好生生站在那邊嗎，急個什麼勁。」

邵君手臂越過半生的肩頭，奪了粉衣少年手裡一根糖葫蘆邊吃邊笑:「還有，陸妹妹是去替聶家姑娘梳妝不是什麼畫臉。「

「不都一樣嗎！「

半生望見陸縷縷果然靜靜地站在玉攆旁，臉色好了許多。只是，她的目光好像定定地看向某處。

他循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只是一片空洞洞的黑暗，偶爾夜風翻過，有黃影暴露出來，似乎是一頂轎子停在那裡。

半生並沒有察覺出什麼異樣，又將目光轉向我這邊疑道：「這新娘是誰啊？情聖不是向來不摻和這些事的嗎？說來好笑，他叫情聖，卻比和尚還不近女色，如今倒也開竅了，而是一來就上演這樣好玩的戲碼，艷福不淺！哈，不過這才稱得起情聖這個名號！欸，邵君，你說這聶琴聲是不是像傳說中那麼美？」

「美，美得很。」邵君笑著道：「不過......」

「不過什麼？」半生急道，「你這人說話總是說半截！」

「不過不如那新娘子特別。」幼星笑嘻嘻地接道，摟著半生的肩頭，眼睛卻越過他看著邵君。「你是不是想這麼說？」

「還是幼星懂我。」邵君笑得神秘。

「特別？特別什麼？特別漂亮嗎？你見過她的全臉？你是不是認識她？」半生簡直恨不得鑽進他的肚子里看看這些問題的答案。

夜風吹得更急了些，神曖漫天紛飛，幽魅迷人。

邵君伸出一隻手去接飄落到他面前的花瓣，可花瓣還未至手心便消失不見。

「邵君你是不是傻，神花又.......」半生剛說了一句便停住了，滿臉詫異地望過來。

「神花落在她身上，卻不消失，這還不特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