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近，無數煙火綻放在夜空。

我站在銅鏡前，鳳冠上的珠玉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陸氏站在我旁邊溫柔地笑道：「姑娘真像個仙子，我手下不知出了多少多姿美人，無論她先前姿態如何，經我之手，說不上傾國傾城，也必定是一方佳人，但沒有一個像月姑娘這般翩然出塵，晴兒真是好眼光。」

說著她將一個鑲金邊花紋紅色小面具輕輕戴在我臉上。

「月姑娘適合穿紅衣，這一身穿在身上，當真美得不像人間所有。」陸氏望著銅鏡里的我，嘖嘖嘆道。

朱唇染了一層薄薄的銀粉，遮去半張容顏，反而添了一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

我怔怔看著鏡中的自己，直至此刻，才意識到自己要跟人，拜堂了。

「師父，好了沒有，情聖大俠等好久了——」

聲音忽然頓住，有輕微的吸氣聲。

張千獃獃站在門口，眼裡是我曾經熟悉的驚艷。

驚為天人。

艷冠群芳。

陸氏扶著我走出去，我一路垂眸，只偷偷往前面瞄了一眼，依稀見著一個紅色身影已站在樹前。

烏壓壓的人頭，壓抑不住的興奮，幾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艷紅的嫁衣拖曳在鋪滿鮮花的地上，繡鞋纏珠，踩在落花上，像是踩在夢境里。夜風攜著花香拂面而來，神樹上系著的鈴鐺清脆地響起來。

至樹下，陸氏就讓我握著一個紅帶，另一頭被身旁的人牽著。

大紅綢纏成的花團垂在我們中間。

一切準備就緒，只等吉時到，三拜天地，再對拜一下，就完工了。

「怕嗎？」

情聖的聲音從身側傳來，有些滯澀，有些沙啞。

我微微低著頭，小心地掃了一眼周圍沸騰的人群，壓低聲音：「人太多了，怎的不告訴我有這麼多人圍觀，我腿都要軟了。」

我以為他目視前方跟我說話，可耳朵上有輕微的熱氣，這讓我有些懷疑他跟我說話的姿勢，心想這麼隆重的場合，這麼多人望著，他不會這麼明目張膽跟我搭話吧。

「小月亮，你這樣膽戰心驚的樣子真像只小老鼠。」

笑聲張揚，那股熱氣又噴到我耳朵上，我又驚又氣，忍不住側頭看過去。

薄唇微涼，近在咫尺。

他的臉上也戴著紅色的面具，眉眼不甚清晰，可是他眼中的笑意卻那麼濃烈，像他釀的酒一般醉人。

明月無聲，卻似纏了萬千情絲，光華照得人心裡生出纏綿的情意。

「我想親你。」

「什.....什麼？」我緊張地屏住呼吸，說的話就連自己都聽不清。

他微微偏著頭，像是夢囈般又低低道：「小月亮，我想親你。」

他的聲音低沉沙啞，薄唇與我只隔了幾層薄紙的距離，呼吸間帶出的灼熱氣息燙紅了我的臉。

神樹下，大紅喜燭纖弱的火苗被風吹得偏了偏，火光卻更加灼熱起來。

在人們的驚呼聲中，我腿下一軟，率先跪在了面前的大紅蒲團上。

陸氏站在我身側幾步遠，等著到吉時主持禮儀，沒料到我會突然跪下，未來得及扶住我，只能高聲道：「請新人跪拜神樹。」

情聖默了一會，才慢慢跪下去。我想他此刻的臉色一定不是很好，所以我很自覺地悄悄往外側移了點，手裡的紅綢卻被人一拉，我險些歪倒，用手支著蒲團周圍才勉強跪直，還沒等我做出其他反應，手就被握住。

在紅綢的掩蓋下，情聖拉著我的手不放，時不時捏幾下，直到夜空傳來幾聲清透的鳥鳴聲才鬆開，可謂吃盡了本仙女的豆腐。

吉時到，靈鳥至，天空綻放異彩，光華照在神樹上，花瓣熠熠閃光，紅光直衝入雲霄，靈鳥在光束間扶搖而上。

山下燈光連成長龍，人們敲鑼鳴鼓，護著一頂華麗的輕紗玉攆慢慢朝山上移來。

紅毯覆山階，鐘鼓徹山林。

人們歡呼雀躍，高叫著：拜天地，迎花神！

陸氏朝天上撒了幾把花，朗聲道:

「一拜天地——」

落花如雨，夢幻繾綣。

情聖安靜地俯身拜下，清冷如初見，只是多了幾分溫柔，像月光下盛開的桃花，溫暖了盛世蒼穹。

「月姑娘快拜呀。」

見我還傻乎乎看著已經拜下的情聖，陸氏輕聲提示。我臉一紅，也慌忙跟著拜下。

「再拜——！」

「三拜——！」

三拜過後，陸氏扶著我起身，讓我與情聖相對而站。

漫天紅花中，情聖身上的紅衣喜服依舊奪人眼球，風姿卓然，像是臨世的瀟灑劍仙。

陸氏笑意盈盈，眉目間儘是喜氣。

「夫妻對拜——！」

我捏緊手裡的紅綢，正欲下拜，就聽得一聲嬌滴滴的女聲響起。

「晴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