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秋行的聲音有些心虛，特地避開了在客廳里看電視的夏令，接通了電話。

「喂，兒子？你在哪兒啊？」手機里傳來秋媽那焦急的聲音，「你怎麼擅自搬家了？這麼大的事也不跟家裡說一聲……」

「媽，我是因為工作調動，所以搬家的，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秋行這麼說著，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他一點都不想告訴母親自己搬家的事情。

「那怎麼行！連這麼大的事都不告訴媽了？你現在住哪裡？我馬上過去找你！」

「媽，我在A市，很遠的，你來不方便。」

「A市！你居然跑到A市去了！要不是我今天去找你，發現你搬家了，你是不是還要背著我跑到國外去啊？」

「沒那個閑錢……」秋行小聲地頂著嘴。

「你趕快把地址給我，」秋媽急著問，「你是一個人住吧？」

「……」秋行啞然，又開始了。

「說話啊兒子！你是一個人住吧？」

如果用四個字形容秋行的性格，那就是「穩中帶皮」，平時做事妥帖，老老實實，可是骨子裡還是帶著叛逆的性子。

就像是彈簧，被壓得越低，就會彈得越高；人性被壓抑得越厲害，反抗起來也會越厲害。

如果沒有叛逆，秋行就不會在母親為自己找的心理醫生面前說謊，就不會陰奉陽違，就不會偷偷迷戀上同班男同學，更不會在離開父母身邊後去和同性交往。

「喂，你在這兒幹什麼？」夏令突然出現在門口，看到秋行偷偷打電話的樣子，十分不解。

「兒子！？那個聲音是誰的！？」手機對面立馬傳來了母親尖銳的叫聲，「男人？你又在偷偷找男人？」

秋行看著隨意倚在門口的夏令，突然感到一陣恍惚，秋行彷彿在夢裡見過，自己喜歡的人站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凝視著自己，他的眼中只有自己，自己的眼中也只有他。

「兒子！你說話啊！你快給媽媽解釋啊！」母親沒有聽到秋行說話，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

「是我的鄰居，」秋行簡短地說了幾個字，「掛了。」

「你在和誰打電話啊，怎麼跟做賊似的？」夏令問。

「是我媽，你不用在意——你不是看球賽嗎？一起看啊，雪櫃里還有酒，我去拿。」

秋行在被母親吼過後，心情居然還是如此平靜，他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那句「也無風雨也無晴」用來形容自己的現在心情再合適不過了。

母親一定會多想了，一定會讓她傷心了，自己的兒子，還是這麼死性不改。

「辜負一個人的期望，真的是很容易的事情啊，」秋行突然說，「但是自己的確會感到很輕鬆，真是罪過啊……」

「你在沒頭沒腦地說什麼話？」

「我想要快樂。」秋行盯著電視，悶悶地喝下一罐酒。

夏令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也想要自由。」秋行的臉頰微紅，眼神有些朦朧，搖晃著手中的酒罐，彷彿在對空氣說話。

夏令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罐頭裡已經空了，「酒量不好還喝得這麼猛，真是服了你了。」

「我想要認可，」秋行還在嘟囔著，「我想要戀人，我想要一個家……」

「喂，你醉了，」夏令有些粗魯地扯著秋行的衣服，「別說了，回屋睡覺去吧，我可見識過你的酒品了……」

秋行掙開他的手，直直地盯著他，「我還想要……」

夏令看著他的眼神，心裡猛然一驚，透過秋行的雙眼，他看到了那份讓人心悸的赤裸裸的感情。

那一瞬間，夏令已經做好了想要推開他的準備，還不等秋行把話說完，秋行就自己朝後仰去，醉倒了。

夏令看著趴在沙發上呼呼大睡的秋行，心裡突然鬆了一口氣。

他找來一張毛毯給秋行蓋上，蹲在沙發前看了一會秋行的睡臉，那張說不上有特色的臉卻異常地耐人細看，秋行的睫毛微微顫動，彷彿已經在睡夢中遨遊了。

「傻子。」

夏令輕輕地說了一句，關上燈和電視，就離開了。

客廳里一片昏黑，月光偷偷地將溫柔送進了窗內。

秋行猛地坐起身來，掀開了身上的毛毯，抱著腦袋懊悔了起來。

就在夏令說自己「傻子」的時候，秋行突然醒酒了，剛剛自己借酒撒潑的一幕還停留在大腦的記憶里。

「戒酒，再不戒酒我就是小狗……」

第二天早上，夏令沒有來秋行這裡吃飯，秋行糾結了半天，還是沒有鼓起勇氣去敲他家的門。

難道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情，又討厭我了？雖然他說我是「傻子」，可當時他的語氣里也沒有厭惡的感覺啊。

直到秋行準備上班走的時候，夏令才開了門，衣服也穿得隨意，不修邊幅，像是剛起床的樣子。

「要走啦？」夏令問他。

「嗯。」秋行點點頭，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秋行一整天的工作狀態都很好，僅僅是因為早上時夏令對自己打了個招呼，秋行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單純到這種地步。

「小行！」午休時刻，王柬喬跑過來問他，「過兩天就要放小長假了，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秋行眨了眨眼睛，「在家洗衣服吧。」

「那就是沒什麼安排嘍，」王柬喬自顧自地說，「我們去爬山吧，你和我，再加上莎莎。」

「等等，你和女朋友約會，帶上我幹什麼啊？讓我當電燈泡嗎？」

「人多一起出去玩才熱鬧啊，」王柬喬朝著秋行使眼色，「你可以把你那鄰居叫上啊。」

「什麼！」秋行反抗道，「我跟他又不熟，叫上他幹什麼啊……」

「就是因為不熟才要叫上他啊，一起玩玩就能培養感情啦。」

「我、我才不會叫上他的……」秋行嘴硬，心裡卻蠢蠢欲動。

晚飯時，秋行看著夏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夏令看到秋行這幅德行，皺起了眉。

「我說你，有話直說不行嗎？」

秋行愣了一下，剛才自己在心裡想了好久的措辭被夏令打斷了。

「一起去爬山嗎？」

「啊？」

「沒什麼，我隨便問問。」

「……」

「我真的只是隨便問問。」

「……」

秋行尷尬地扒著碗里的飯。

「我去。」

「嗯？」秋行吃驚地看著夏令，筷子還咬在嘴裡。

「不是爬山嗎？我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