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同伴，沒有朋友，一直以來，秋行都把自己的問題憋在心底，放著、壓著，只敢在獨處的時候，偷偷拿出來看兩眼，然後再把它埋進心底。

第一次踏入Broman酒吧的時候，秋行的內心是雀躍的，因為這裡都是同類人，在這裡，自己不會被當成異類，自己可以暫時放下偽裝，釋放自我。

秋行看著梁振深邃的眼神，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這時他的腦海中，想到的是「Fraser」這個名字，如果不是巧合，這正是他在阿嵐口中聽到的名字，也就是說，經理就是Broman的常客，上次的流言也並非空穴來風。

秋行有些慌亂，不知道該把雙手怎麼擺放。

「你不用緊張，」梁振笑了笑，「搞得我好像壞人一樣。」

「Fraser……果然經理也去過Broman酒吧嗎？」

「嗯，」梁振說，「我是那裡的常客，我想你大概是從阿嵐那裡聽說了我的名字吧。」

「阿嵐……難道我的事……」秋行有些慌張，經理認識阿嵐，也就是說……自己失戀的事情也能從阿嵐那裡知道了？

「我都知道，」梁振笑了笑，「你談戀愛的事情。」

「啊啊……」秋行紅著臉抱住了腦袋，居然讓經理知道自己的情事，真是太丟臉了。

「你不用感到丟臉，」梁振似乎能看到秋行心裡想什麼似的，「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的確很丟臉啊，」秋行的聲音很小，「第一次就搞砸了……」

梁振愣了愣，「小秋你是第一次談戀愛嗎？」

「是不是挺不可思議的，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談戀愛，維持了不到三個月就分手……」秋行說著說著，有點想哭了。

「你是……很喜歡交往的那孩子嗎？」

「都分手了，還談什麼喜歡不喜歡，」秋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交往的時候，肯定是最喜歡的……大概他說的沒錯，我是喜歡他，可是沒有喜歡到為他不惜一切的程度。」

「愛的程度嗎？」

「大概是吧，」秋行輕嘆了一口氣，「總覺得各方面有些對不住他，但是我是真的不想暴露自己是同志的事情。」

「我理解你，」梁振點了點頭，「我也不能暴露。」

「咦……」秋行好奇地看著梁振。

「小秋，」梁振問，「你覺得最難過的事情是什麼？」

「最難過的事情，」秋行逐漸敞開了心扉，「被喜歡的人討厭，我會很難過。」

「是嗎？我覺得那倒無所謂。」

「那經理最難過的事情是什麼？」

「是無力改變結局，」梁振苦笑了一下，「從小，我的家教就很嚴，出國留學、在什麼公司就職、未來要達到什麼職位，父母都給安排好了，是不容抗拒的。」

秋行看著梁振，心裡產生了共鳴。

「我是在大學時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的，」梁振自白，「大學前一直按照家裡人的規劃，讀書、考試，根本沒有心思去談戀愛，大學認識了一幫有錢人家的少爺，經常胡鬧，甚至去找鴨……」

秋行微微吃驚地看著他。

「一旦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這點，我就坐不住了，」梁振繼續說，「我就想試試啊，如果違背家裡人的意願，會是怎樣的結果。」

「會怎樣？」秋行問道。

「大二的時候，我喜歡上了我的一個直屬學弟，」梁振的笑容裡帶著苦澀，「我們當時愛得死去活來，這麼形容應該沒錯，我真的覺得他就是我的真愛，一輩子都不會拋棄的人……大概是被感情沖昏了頭腦，我向家裡人坦白了。」

「之後呢……」

「父母聽過了之後，什麼都沒說，當時我還以為他們能夠理解我，所以默認了，我欣喜地向學弟說，『爸媽承認我們了，我們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然後第二天，父親甩給我一張飛機票。」

「飛機票？」

「他們根本沒同意我們交往的事情，而且不顧我的意願，強制讓我出國留學，甚至切斷了一切有關學弟的聯繫方式，」梁振的聲音有些顫抖，「我生氣過、憤怒過，可最後還是得服從父母的安排……回國後我有見到過那個學弟，一副很精神的樣子，彷彿沒有了我，他的世界更美好了。」

「經理……」

「只有一個人在努力吶喊的樣子，真的很蠢，」梁振嘆了口氣，「現在父母都知道我的性取向，但是卻毫不關心，只要我不影響工作和家族形象，私下我怎麼玩，他們都不會多說……」

「所以經理你才會去酒吧……」

「在那裡很開心，大家都是一樣的人，不用顧慮什麼，」梁振呼了一口氣，「感覺說出來這些，心情暢快多了，小秋你可以和我說說你的事情嗎？」

「我……」秋行愣了一下，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男學生的身影，「沒、沒什麼好說的。」

「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強求你，」梁振看著低下頭的秋行，忍不住說，「你有些像我的那個學弟。」

「咦？」秋行立馬抬起頭，睜大了眼睛看著他。

「只是長得像而已，」梁振連忙解釋道，「你們的脖頸都很漂亮……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留戀，他是他，你是你，我還是分得很清楚的，絕對沒有把你當成……」

「我明白了，經理，你不用這麼慌張地解釋。」秋行笑了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突然，梁振把手放到了秋行的後頸上，梁振的手很溫暖，但是秋行還是嚇得哆嗦了一下。

「經理？」秋行疑惑地看著梁振，不知道他的這個舉動是什麼意思。

「這麼說可能有些突兀，也許會嚇到你，」梁振摸著秋行後頸的手十分溫柔，「小秋，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秋行突然僵直了身子，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愣愣地看著梁振。

在秋行的腦海中，梁振的一個個不同姿態的身影，像幻燈片一樣放映，最後疊加在一起，匯成眼前這個笑得溫柔的梁振。

「我我我……」秋行緊張得有些結巴，彷彿自己才是那個告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