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淶的父母還是來了。

他的父母看上去並不太傷心，只是和我嚷嚷他們失去了唯一的兒子，生活困難。

我給了他們一筆錢，他們就歡歡喜喜的走了。連姜淶的骨灰都沒有帶走。

他們的理由竟然是因為付不起姜淶墓地的費用，留給我好了。

我沒有說話，我想，這樣也好，至少姜淶不用被他父母埋到什麼不知名的山上。那種窮山惡水的，姜淶一向不喜歡。

我把姜淶帶到了郁香園。那是個很安靜的墓地，有守墓人在看著，會時不時來打掃，園裡面也開滿了花，我想姜淶會喜歡的。

「暮歌。」寂靜的墓地，我應聲回頭。

何念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站在我背後。樹蔭落下來印在他的眼睛上，朦朦朧朧的。

何念叫了我一聲，他沒有再說什麼。

四周都很安靜，只有光影漸漸變換，如一場無聲的電影。

而我，走過了他的身旁，沒有回應他。

何念仍站在我身後，我感覺到他一直在看我，可是我不想回頭。

「我愛你。」我突然聽到，停下腳步，慢慢的回頭看何念的表情。

何念像在說一件不相關的事，漫不經心，平淡無奇。我看著何念，可是何念也沒有再說別的話，我疑心那是一場夢，因為知曉我心裡的秘密，來撩動我的心。

何念也抬頭看著我，沉默的看著我，松柏的枝條垂下來，在他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久積的塵埃漂浮起來，又慢慢沉下去，何念就站在那之間，安靜的站在那。

我走過去，低頭看何念，他的神情寡淡而又奇異的充滿期盼，這一切都猶如一場沉沉老去的夢，而我在夢裡，永不醒來。

只有一次，何念對我說過：「你是只高傲的鴻鵠，而我是只燕雀。」

那是學校畢業晚會時候，何念喝醉了。

我背著他，想送他回寢室。

何念伏在我身上，他小聲的對我說：「周暮歌，你是只高傲的鴻鵠。」

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何念的眼睛帶著一點渴望和悲哀：「你從南到北，看過各種各樣的風景，你看不起我在安逸的林間，碌碌無為，可是我已經很努力了。你天生就有雙起飛的翅膀，可是我卻沒有。我努力想和你靠近一點，但是我沒有辦法。」

何念說完，就靜靜的又趴在我肩膀。

我在原地靜默了良久，感受他的體溫滲入我的背。

那是何念的溫度。

其實何念說錯了，我不是什麼高傲的鴻鵠，我只是一片被大火肆虐過的森林。

滿是傷痕，毫無生機。

而何念，是我渴望又嚮往的存在，安逸平和，風和日麗，可是我不能停下來，我滿是傷痕，但是那是我活過的標誌。

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但是我的小燕雀，他不知道我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