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至一百六十七年 春

天氣乍暖還寒。

雖說已是入了春，可這春日裡的太陽只有唬人的份兒，亮彤彤地掛在天上，卻沒有透出半分的暖意來。

「柱子！柱子！」

名喚柱子的少年聽見有人叫他，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抬眼就瞧見了一個身著灰色棉衣身型壯碩的少年扯著嗓子急急忙忙從院兒外沖了進來。

「柱子！你怎還在這兒劈柴呢？！」

那身穿灰色棉衣的少年進來見著柱子還在劈柴，就更加急躁了。一個箭步衝到柱子的面前，不由分說地就往柱子肩膀上錘了一拳，疼得柱子齜牙咧嘴。

「嘶......」柱子揉了揉自己被人錘疼的肩，有些不滿道，「二牛你下手也忒重了些吧？」

「嘿？！你小子還嫌我下手重！」二牛怒目圓睜，「你小子！知道今天什麼日子嘛？！」

「今天是什麼日子？」

柱子還當真不曉得今天是什麼打緊的日子。

「嗨呀——今天可是那位行刑的時候啊！」

二牛語調上揚，兩條粗黑的眉毛一挑，整個人顯得激動無比。

「那位......！」柱子吃了一驚，一雙眼睛驚愕的瞪得老大，「你說的，可是那位淑妃......？」

「那當然了！除了她，你覺得還能是誰？」

二牛激動的氣息都有些紊亂了：

「終於啊，蒼天開眼，帝君終於想明白了！終於肯把這個禍害給除掉了！」

「還未行刑吧？」

「還未行刑，這說好的午時三刻，還差上一會兒。現在是午時初刻。」

二牛皺眉繼續道，「但你若再不走，可就趕不上了。」

「走走走，怎地不走？」

柱子慌慌在裡衣上搽了一把手，扯過擱在一旁的棉衣裹在身上，待轉過身來卻瞧見二牛不知何時就站在了小院兒門口處。

「嗤——」二牛毫不留情地嗤笑出聲，數落著柱子，「就數你最磨蹭......還愣著幹甚？走啊！」

「好嘞！」

......

兩人倒也是腿腳利索，待到兩人從城東趕到刑場時只堪堪花了一刻鐘而已。

可惜對於「火刑妖妃」這種大事兒來說，兩人來的未免說是有些太晚了。所以，兩人雖說來的及時，但最好的觀看點卻早已被他人佔據了，兩人不得已只能站在外圍觀看了。

「呼——還是來晚了......？」

柱子體力不如二牛，整個人跑到刑場時幾乎累癱了，俯下身子來，雙手撐著雙膝氣喘吁吁道。

「只看得見個台上人的小半身子......」

二牛無奈道。

「唉......都怨我忘了今天是個什麼重要日子，還在庭院兒里劈柴。若二牛你不來喚我，定能佔個好位置......」

「說什麼話呢，在這兒也看得見個大概，沒事兒的！咱兄弟倆見外個什麼勁兒？」

見柱子陷入了自責，二牛趕忙出言寬慰。

「二牛......！好兄弟！」

「誒......二位小兄弟，老朽打擾一下......」

正當兩人情誼濃厚的時候，一位老者冷不丁的冒了出來，「不知二位小兄弟可否方便透露一下，這問斬的是何許人也？為何這帝京集市上的人都圍在了此處？」

「這位老先生......您不是元國的人吧......？」

柱子和二牛對視了一下，柱子道。

老者沒想到二人會這麼問，心下一驚，卻還是面不改色：「小老兒祖籍是元國沛東岸，由於早些年間家中生意的緣故搬到了夏國，現在年歲大了，還是想要回元國來安度晚年......」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老先生你不知道這問斬的是何人也是正常。」

柱子和二牛生性單純，對於老者的這般說辭不疑有他，念著老者是少小離家的元國故人，二人也格外熱情地和老者解釋起來，這問斬的是何許人也。

元國淑妃 徐氏。

雖說賜字為淑，但這淑妃卻沒有半分的賢良淑德。

淑妃，容貌生的艷麗，性情乖張，善妒。

帝君本有三妃九嬪，三子。

在帝君納了這淑妃後的兩個年頭裡，被這善妒又心狠手辣的淑妃一番折騰，只剩下了兩妃、六嬪、兩子......

照理說，這淑妃幹了這麼多惡事，而且還是證據確鑿，帝君早就應該把她廢除掉才對，可是帝君卻像是被這淑妃迷了心智一般，對於淑妃這般暴行熟視無睹，充耳不聞。

若光是對於淑妃的暴行不管不顧也就罷了，因為這畢竟是帝君自己的事。

可帝君又為了這淑妃建了個什麼什勞子的極樂殿，到處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搞得百姓們叫苦不迭。

又是前年的時候，淑妃懷孕了。

正當帝君大有廢帝後而立淑妃為後的勢頭時，這個淑妃自己漏了馬腳......

就在前日，淑妃臨產。

帝君不顧身份守在產房外焦急的等待許久後，終於聽見產房內傳來一聲嬰孩的啼哭。

喜不自禁想要看看他的龍子，卻瞧見禁閉的房門突然打開，一群本該守在裡面的丫鬟婆子乃至穩婆全都尖叫著從房內跑了出來。

本來想要一振自己龍威的帝君無奈心系嬌妻，也就暫時沒有追究這些個膽大包天的奴婢們。

可真當帝君進了這產房看見榻上卧著的那一團白色的東西後，整個人卻是呆了......

這榻上哪兒有他心心念念的嬌妻？

榻上只有一隻白狐和一個躺在血泊中的嬰孩。

這白狐還口吐人言，聲聲喚他「帝君」......

帝君終是壓不住恐懼給昏了過去。

待帝君清醒了過來，第一件事就是把淑妃給押了起來，斬釘截鐵的要這妖孽於今日午時三刻行刑。

至於那妖孽誕下的嬰孩，雖說是個男嬰，但帝君對著這看著粉粉嫩嫩如同白面糰子的小嬰兒，卻始終是生不出半點兒疼惜的念頭，只想著同他的母妃一起給焚了得了......

就在眾人以為這小嬰兒在劫難逃的時候，帝後卻突然出言要收這小嬰兒在膝下教養。

帝君雖說平日里對於帝後沒怎麼搭理過，但想了想帝後畢竟是他的結髮妻子，還為他生了個嫡長皇子。

對於他這個往日里一向無欲無求的妻子，帝君又再三思索後覺得這才出生的小嬰兒對他也構不成個什麼威脅，帝君終是軟了心腸，也就允了。

可是這小嬰兒的娘親，淑妃，自然沒這麼好運了。

這才因為生產完孩子變回原型的淑妃，第二日就又恢復了人形，關在牢裡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讓人瞧得只想把這可人兒捧在心尖尖兒上疼。

可見過淑妃原型的帝君是絕不會再心軟了。

直言要她死。

「二牛，老先生你們快看！」

柱子疾聲喚著二牛和那老者，「那妖妃出來了！」

不止柱子這樣激動，在這刑場圍著的一幹人等都是這般激動無二，齊刷刷的盯著台上的女子。

那被人押著的女子一襲略顯髒亂的白衣，身上還綁著一條嬰兒臂膀般大小的鐵鏈，鐵鏈上還貼上了好多張看不懂字體的黃色符紙。

明明是那般的狼狽不堪，可那女子艷麗的臉上卻絲毫不見慌亂，嘴角始終是含著一抹淺淺的笑。

看的台下的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怪不得帝君對這妖妃如此這般寵愛，這妖妃是真的美得有些驚心動魄了。

美人是美，但行刑的人卻絲毫不留情。

火把丟在早就淋好了油的柴垛上，火舌一下子竄得有三尺高......

大火燃過，只留下一片灰燼。

這一代妖妃就這麼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