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人侮辱，他沒有出現替我出頭，只是在所有的人都離開後，淡淡的丟下一句「早點回家」便消失在眼前。

第一次得到表揚，全班所有同學的家長都到場了，只有他一個人為了另一個兒子的一句話便選擇徹底漠視。

他錯過了我人生中許多第一次，從小到大，除了讓我衣食無憂之外他什麼都沒有做，徹頭徹尾的無視。

此刻，他蹲下身來，皺著眉頭，一臉嚴肅的看著躺在地上的我，雖然已經年邁，可是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上依舊能夠看出年輕時候的風采，我對他扯了扯嘴角，說不出的諷刺。

對，因為她是我媽，所以我受到的一切都是罪有應得。我懂，可是我卻寧願自己什麼都不懂。

我不想認命，卻又不得不認命，這個認知尤其令我絕望。

「我們談一談。」

在我驚異地眼神下，他慢慢地將我扶了起來，眉頭依舊緊鎖著，目光深沉。

我站在原地不動彈，就那樣看著他，不明白他這樣的舉動究竟是想做什麼。

「還不跟上。」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跟上，或許是長期養成的這種言聽計從的本能，我幾乎是瞬間就開始動作。

一直到了書房，門關的死死的，他坐在自己專用的辦公桌上，眉頭狠狠皺成一團，他的手指輕輕地擊打著桌面，我站在他的面前，面無表情地看著，還是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我知道你埋怨我。」

許久，他才緩緩開口，說出的話語讓我微怔，然後我才漫不經心地說道：「不敢。」

不是不埋怨，而是不敢埋怨，我在心裡冷笑，我哪裡敢抱怨呢，這個男人可是以我永遠不會覬覦靳家的家產才同意母親進門的，我又怎麼敢有這麼大逆不道的想法不是嗎？

我握緊了拳頭，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複雜，只覺可笑至極。

「你和李家那小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揉了揉眉心，語氣雖然依舊平靜，可是卻能看得出這件事情還是挺令他心煩的，「你知道這件事情的後果嗎？」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我笑了笑，覺得他這句話實在是多餘的很。

我不是什麼衝動的人，從選擇和向陽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現在的狼狽只不過是事發突然，這麼久的時間也足夠我冷靜。

砰！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憤怒地拍打著桌面，終於忍不住對我吼道，「靳雲默，你是成心要丟靳家的臉？」

「靳家，還有臉面這種東西嗎？」我嘲諷地勾了勾唇角，心裡說不出的憋悶和憤怒。

「你……」身居高位多年，從來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跟他這樣說話，他被氣的不輕，一時間竟找不到適合的話語反駁，「這就是你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

我氣急反笑，緩緩開口問他：「態度？你指望我用什麼樣的態度來面對你？」

十八歲的我，即使再怎麼自詡成熟，也依舊無法做到面不改色地去面對至親的質疑。

「你走吧。」他嘆了一口氣，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裡還是那種我讀不懂的情緒，背過身去，「靳家丟不起這個臉，你走吧。」

走？我愣愣地看著他，完全不敢相信他在說些什麼，從小到大一直拚命離開這個家，此時他似乎終於實現了我的願望，我卻生不起一丁點的開心了。

這算是徹底的被拋棄了吧。

有些自嘲地想著，我看著已經收拾好的行李，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去跟母親道個別，可是很快就有保姆過來催了：「二少爺，夫人說讓你趕緊走吧。」

「好。」我沖她笑了笑，點點頭。

人來人往的大街，我看著面前的人山人海，拖著一個不大不小的行李箱，我茫然地走著，未來該去向何方，該怎樣生活，全部都成了一個未知數。

我坐在公園的座椅上，決定打電話給向陽，想問一下他能不能收留我，結果卻得到了他已經出國的消息。

老爺子在電話里跟我說：「雲默，你們都還小，不要意氣用事，社會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美好。」

我「嗯」了一聲，匆匆地掛斷了電話，一個人愣愣地開始發獃。

腦子裡忽然就響起了離開時父親的最後一句話：「走了就不要再回來了。」

我抱住頭，任由眼淚肆虐在臉龐，我矯情，我懦弱，所以此刻只想大哭一場，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

「不會回去。」我咬著牙，使勁地擦了擦眼淚，狠狠地說道，「絕對，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