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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早，納若。」

「早上好，母親。」

眯著眼睛打了個哈欠，納若倦倦的從床上坐了起來，而下床洗漱這一步到底是欠了些氣力，僅憑現在的她還是無法獨立完成。

「不要心急，才第三天，還是我來扶你去洗手間吧。」淺子放下了手裡的保溫箱，轉身便去扶納若：「今天我有帶來你喜歡的菜幹呢。」

扶過母親的手，納若勉強下了地去洗漱。病房附帶的洗漱間本就不大，兩個人一進去就顯得愈發的小。淺子右手支著納若，左手拿著牙膏幫納若擠牙膏，因為單手沒有方便的支力點，她不得不彎下腰湊近納若拿著牙刷的手，盤的工工整整的髮髻擦過納若的胳膊，幾絲白髮夾雜在鬢角隱約可見。

在納若的印象里，母親左尾淺子於自己是一個並不算親密的女人，也許是彼此相處的時間不過兩年，而她平時工作又很是繁忙的原因，但她有一頭柔軟的亞麻色的長髮，總是盤成工整的髮髻，整個人看起來精幹又年輕。

什麼時候，她也有了白頭髮呢？

本是談不上多麼親密的母女，這一刻，納若的鼻間卻泛起了酸。

「好了，可以刷牙了。」沒有發現女兒的異樣，淺子把盛好水的水杯小心的遞給納若：「應該能拿起的吧，醫生那邊說一周左右就應該痊癒了。」說著她對納若露出了一個安心的笑容。

動作不太自然的刷著牙，納若的眼睛卻一直看著鏡子里自己身側的那個女人，看著她的鬢角。

「看什麼呢，你這孩子，刷牙也要讓人操心。」沒好氣的督促著納若，淺子對女兒的視線有些不自然。

「…抱…歉。」借著口裡含著的泡沫，納若故意說的含糊不清：「您有…白…頭髮…」

她和淺子往日里是很少談論這麼親密的話題的，雖然一起居住了兩年，二人的交談也僅限在生活方面，大概是因為過了小孩子那種可以輕易敞開心扉的年紀了吧，對於如同陌生人的母親，納若一直是有所顧忌的。

其實心裡也隱隱希望她可以聽到的啊，也想和她像真正的的母女那樣交流的，這樣想著，納若不禁覺得自己臉頰一定是有些熱的。

「女人在怎麼保養也會老的，我可是有女兒的人啊。」

左尾淺子說的自然，看著納若漱口，納若緊張的只能佯作注意力都放在漱口上，她生怕自己露出一點屬於小女生的不自然。快速的漱完了杯子了里的水，淺子又幫她接了一杯，趁著空擋納若才有空接了話頭。

「唔...我倒是覺得自己醒了之後老了好多！」特別是皮膚幹幹的！納若在心裡補上了後一句，鬱悶的接過水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亂糟糟的頭髮好像在車禍後瘋長了一樣居然從及肩長到了胸前，眼皮還有著不自然的浮腫，沒什麼好氣色的臉，再加上還粘著泡沫的嘴巴，真是讓人沒信心啊。

淺子也發現了納若的在意，不覺好笑了起來：「你以前都不在意這些的。」

那是以前沒有遇到美貌到讓人自行慚愧的人。納若默默的漱完口把杯子和牙刷放好，接過淺子遞來的毛巾，又看了一眼鏡子，嘆了一口氣。

「那麼在意的話出院了就去做做護理好了。」淺子安慰的說：「從頭到腳做個護理也能除除晦氣，女孩子到你這個年齡也是到了要好好打扮的時候了。」

聽起來不錯…納若想到自己煥然一新的樣子，嗯，雖然不指望多麼驚艷也覺得人生有了希望啊：「那什麼時候去？」

「你這孩子到底在急什麼啊。」淺子看著女兒一邊洗臉還一邊關心這個問題，有

些無奈。

用毛巾擦幹臉上的水，納若從毛巾後露出自己哀怨的臉來。

「母親，身為女孩子要是長得還沒男孩子好看是很讓人傷心的事啊。」

聞言，淺子微微一愣：「啊…你是說和也？」

「啊？」完全沒有想到這時候淺子會提到和也的納若一愣，啞然發現和也確實長得也比自己好看，頓時更是喪氣：「…您想多了。」

淺子哪知道她頓時失了活力的原因是為此，只以為是自己提到了和也才讓她這樣的，聽說小時候都是形影不離的兩人，長大後感情也很好，前段時間納若昏迷時，和也也跟家長們坦白過自己的心意，但是看和也那孩子這幾天的臉色好像近來幾天和納若相處的不太好？

「怎麼啦，你們吵架了？」

「沒有的事，」把用完的毛巾遞給淺子，納若的回答有些敷衍：「哥哥是個很好相處的人…」頓了一下，她又補充道：「…對我也很好。」

淺子傾身去掛毛巾：「啊…有件事你知不知道？」像是說什麼家常一樣，她說的隨意而自然。

「嗯？什麼啊？」納若沒太用心的應著聲，目光還膠著在鏡子里自己亂七八糟的臉上。

「就是你和和也沒有血緣關係的事，我之前還以為他們會告訴你們…」淺子流暢的說著轉過身來，鏡子里，納若的表情震驚而恍惚，她接下來的話便收了起來。

過了一會，納若的目光漸漸漂浮了起來：「我…之前…不知道。」

「…是嗎？」淺子擔憂的加重了扶她的力氣：「那詳細的我們出去慢慢說吧。」

「好。」

納若輕聲的說著，任由淺子攙扶著她走出洗漱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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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中午吃飯的時候，和也便提著午飯來換淺子的班了，病房的電視放著綜藝節目，納若興趣乏乏的看著，就算主持人再怎麼幽默風趣內容再怎麼豐富多彩，納若還是覺得疲憊。吃了睡，睡了吃，偶爾出去遛一遛，上個廁所什麼的，定點接受身體檢查，這就是納若自醒來後這幾天的全部生活。

眼睛敷衍的看著電視，腦袋裡想的全是母親和她說的話。

不禁啞然失笑。

小時候鄰居們還說自己是德川家的私生女，現在看來，她們都是在胡說嘛，明明，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母親是左尾淺子，父親的名字是左尾泓。

只不過因為母親的關係被寄養罷了，居然被臆想成那樣，自己還信以為真。

「納若。」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納若微微抬起了頭，看到是和也，納若微微用表情示意他：「怎麼了？」

「家裡有和你說上學的事情麼？」

和也坐在納若的床邊，因為身高比納若高太多，所以他的目光是微微下視的，認真而溫和。

「上…學…」納若茫然的和他對視了片刻，「呀」的叫出了聲，她完全忘記了，現在已經四月份開學了！而她因為這場意外還沒有去任何大學參加校考！

德川和也抿著唇看著她，不說話，黑藍色的眸子帶出一分笑意，唇角微微的上揚。

納若自己糾結了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看向了和也，卻又飛快的地下了頭。

小時候，一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她都會下意識找和也，一開始是因為媽媽說他是哥哥，妹妹有什麼困難就應該去找哥哥，而和也也的確那麼的可靠，印象里好像無論是什麼事，他都能處理好，也許只是一道不會做的題目、一個手工課不會做的玩具、一幅被畫錯了一筆不知如何修改的畫，又或者只是單純的心情不好。

那時候什麼都能告訴他，明明也有姐姐在，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納若卻更喜歡這個哥哥多一些，直到某一天，或者是某個瞬間，莫名的發現自己不願意稱呼他為哥哥開始，她的心裡就有了不能告訴和也的秘密。

秘密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會有懲罰。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告訴了他，她向來不瞞他，包括她喜歡他這個秘密。

被拒絕的理由是「兄妹關係」。納若無可反駁，也無話可說。

現在有了反駁的理由，也有很多話可以說，納若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她甚至，有些無力了，沒有了兄妹關係，如何能和你維繫著相處下去呢。

「納若。」

德川和也上揚的那一絲唇角慢慢的放了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耳朵里嗡的一響，那種如同千萬隻蜜蜂同時振動翅膀的嗡響聲在納若的身體里一下子潑灑開來。納若還是抬不起頭去看他的眼睛，她知道，此刻的他神情一定認真又嚴肅，他要說什麼呢，十有八九就是他也知道了他們倆的真正關係然後以他那認真的性子一定會告訴她。

完全不知道怎麼應對這個狀況啊。納若慢吞吞的嗯了聲表示讓他說。

和也是知道納若的性子的，看她這幅模樣，定是怕極了的，略是無奈的伸手抓住了她放在被褥上冰涼的手，才開了口。

「家裡商量說讓你回英國讀大學，姐姐已經在那邊料理了，阿姨也贊同，畢竟留在日本你要重新考大學，還要等一年。」

納若被這話驚得猛的抬起了頭：「回英國？」

看到她總算抬起了頭，和也點了點頭：「回英國我會照顧你的。」

等下，這話怎麼聽的怪怪的，前幾年他們倆的關係不是還生疏又尷尬麼，她那時候還因為氣憤還總是對他出言不善，怎麼一年不見自己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就什麼都變了？

「那個…,,,」納若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稱呼他，叫哥哥，他們沒有血緣關係，直呼其名，實在彆扭，像以前一樣叫他阿和，很尷尬：「我有話要問你。」

和也坦蕩的看著納若。

「你知不知道那件事？」

明明是個很尷尬的問題，但是此刻納若很想知道他知不知道他們其實沒有血緣關係，他剛剛那句話到底是出於什麼用意。

「哪件事？」和也微微挑眉。

「……」納若看了他一會兒，有些艱難的開了口：「我是說，我們不是親兄妹的事情。」一說出口，她便緊張的看著他，想要看看他的反應。和也直直的看著納若的眼睛，神色如常，甚至，他藍黑色的眼睛裡淺淺的浮出一抹笑。

「之前父親告訴我了。」

納若下意識的避開他的眼睛，目光便落在了被他抓住的雙手，納若縮了縮手卻被他的手抓更加的牢穩。

「納若，」他已經如她昔日所願，不再叫她「小若」，卻和她不再叫他「阿和」不一樣：「我會照顧你的。」

和也的語氣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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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姐姐！我真的要脫掉麼？！」

看著自己的小妹第一次上美容所羞澀的摸樣，德川濃心情惡劣的愉悅了起來：「不過是按摩嘛，小若你不要那麼緊張。」

「可是……。」納若看著濃熟練的脫掉浴衣躺在了橢圓形檯子上，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我就是怕你一個人這樣才勉強跟你一個房間的，你再磨磨蹭蹭的我就走了。」身心放鬆的濃閉上了眼睛，任由一旁的按摩師幫自己舒緩身體，身下的溫泉石隱隱的熱度讓她都想打起哈欠，小妹妹一年多不見還是老樣子，她有些開心起來。

納若還是很猶豫，平時很少見的大姐從英國也回來了，看到自己的第一件事竟是帶自己去美容院，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的納若從走進這個地方開始就不知所措起來。

一開始的洗臉都用上了儀器，納若整個上午都在被折騰自己的那張臉，緊接著就是洗完澡的全身按摩，而且一想到和也還在樓下的休息室里等著她們，納若就覺得不自在。

一旁負責納若的按摩師和納若開著玩笑說著話，拉著納若脫了浴衣讓她躺了下來。

「您請放鬆一些吧，女孩子做這個皮膚會更有光澤更白嫩哦~」

納若似懂非懂的點著頭，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了及川和北塘，她們兩個如果沒記錯家裡條件都是很好的，難道也經常來這種地方麼，印象里及川比北塘稍微黑一些，大概是她愛在戶外運動的原因，不過她們的皮膚確實是好的沒話說，她記得湊近看及川的臉都看不到毛孔呢。

相比自己，真是相形見絀啊，納若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嘆什麼氣呢？」德川濃偏頭去看納若：「是不是和也又做了什麼讓你不高興的事情？」

說到和也，納若心裡就更加陰霾。從出院以來這些天，家裡人都有意無意的撮合自己和他在一起，實在是太明顯了，而每次兩個人在一起，和也對她體貼的甚至超過了小時候。她比誰都更加清楚自己長相平凡，又不能陪他打網球，沒有什麼拿手技能，之前的表白都被拒絕的幹脆，現在和也突然說要照顧自己，這個「照顧」照顧的納若都開始覺得不對勁。

難道就是因為自己躺了一個月？

難道和也是因為覺得她是因為要去接他才發生了這些意外覺得內疚麼……說起來，他會這樣想也不是不可能啊，因為內疚所以……才會接受我麼？

按摩師柔軟的手在納若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揉捏著，她手上的精油香氣有些濃郁，以至於納若覺得有那麼些喘不過氣來。

「大姐啊。」

「啊？」德川濃睜眼看了眼納若，又閉上了眼睛。

「我有事想和你說，」納若小心的開了口：「我能不能…不回英國上學啊？」

她話音剛落，立馬受到了德川濃咄咄目光的詢問，急得納若磕磕巴巴的解釋起來：「我是說，在日本挺好的，我都習慣了這裡，這樣子突然回去……」

說到後來，納若又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其實想了很久上學這個問題，總感覺就這樣回去……不太好？

「我說你啊，在顧及些什麼呢？」德川濃笑了起來：「你和和也不是和好了麼？」

「哎？……不是這個……我們……」

好吧，她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皺著眉頭思索了半天，她才吐出一句話來：「和…哥哥沒關係。」

德川濃便沉默了下來，納若也跟著分外緊張，濃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喜歡和也麼？」

「啊？！」

納若一個激動就要從台上坐起來，卻被按摩師一把按了下去。

「德川小姐，您還是放鬆一些吧，別到處動了！」

納若訕訕的沖按摩師笑了笑，調整了姿勢安分的躺了下來，眼睛卻還是在意的看著德川濃。

無奈的呼了一口氣，濃索性側過頭懶得去看納若：「又不是什麼秘密了，大家一直都知道啊，你表現的那麼明顯。」說著她像想到什麼受不了的事情一樣皺起了眉：「和也的性子是不怎麼活潑，不過你們吵架你至於馬上就走人麼？你這丫頭啊……」

等等……

納若瞪大了眼睛去理解她話里的含義，大家一直都知道？也就是說他們不會都以為她和和也知道彼此的身份吧？這真是讓人氣憤！納若剛想說些什麼，卻被門外一陣哄鬧聲壓了下去。

本就是和式裝修風格的隔間，紙糊拉門看上去雖頗有幾分雅緻但在納若看來也是相當脆弱的，進來的時候她是在意的看了是有幾道拉門才安心下來，而此時，門外轟鬧的聲音一陣緊接著一陣傳來，顯然，有人在闖進來了！

按摩師傅的反應比納若快的多，這位三十來歲的女人一把扯過納若之前脫在一邊的浴衣抖開塞給納若把納若推下了檯面。

「請您快穿上！」

納若不明就裡的接過衣服，濃的按摩師傅已經按下了警報按鈕，正和負責納若的那位師傅一樣用身體遮擋著自己的客人。濃一邊大聲催促著納若穿衣服一面飛快的套上了浴衣，納若心下也跟著慌起來，手忙腳亂開始往身上套浴衣。還沒等她拉過另一邊衣袖，「砰」的一聲，一團黑影撞上了她們所在的隔間，緊接著「啪啦」的是清晰的拉門木條承受不了衝力而斷裂和拉門的糊紙破裂的聲音。

穿著基本好了的德川濃立馬也擋在了納若面前，破門的動靜並未停止，最後擋在眾人面前的屏風也嘩然向納若她們這邊傾倒下來。

納若的心一縮，突的蹦的快出了喉嚨，抓著浴衣的手也停下了穿衣的動作。

那扇小畫屏風劈頭蓋臉壓下來，在納若都以為這必然是災難時，竟停在了納若身前，雕花的木頂欄幾乎要擦到納若臉上。

「納若！」

「小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