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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肆 披著光芒的太陽

0.0

臨近假期的最後兩三天，納若一直在糾結學期論文這種東西，雖說是不二念一句她用鍵盤敲一句，不二明明可以回到他自己的身體里了，論文不是自己來寫更方便麼，期末考試的時候就是這樣，她趴在考桌上都快哭出來的時候他換過了身體然後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氣定神閑的寫完了閉卷。

貌似，不二對兩人共用身體一點都不在意？真是個讓人猜不透的人。

和不二相處的幾天他也對這件事隻字不提，納若幾次想開口問猶豫著又被不二的一些話題帶跑。

把最後一篇洋洋灑灑的論文發送到導師的郵箱，納若關掉了郵箱頁面，舒展了下肩膀，伸手捏了捏鼻樑。

【辛苦啦，小落～】

納若應了一聲，房間里的CD機里放著緩緩的凱爾特民歌，中世紀的調式平緩而簡單，如流水般的豎琴聲伴著悠揚的長笛，沒有過多的裝飾音和跨跳式的行進，飄渺的歌吟夢幻的從曠遠傳說般的迴響來，飄逸的有一種虛幻感和消逝感。這是不二喜歡的音樂，納若只覺得在面對電腦時，這音樂是極安撫人的。

【下午回家吃飯吧。】

不二說的家是指不二家，早上由美子特意吩咐了回家吃飯，因為後天就是集訓，不二大概是好長一段時間不能回去了。

【好。】

不二晃了晃頭，不再作聲，目光遠眺向窗外，白雲萬里，晴空甚好，在耳邊空靈的民謠里，這份靜謐蕩漾的更加安好，人只是這樣看著便覺得心裡一片寧靜。

半響沒有不二的動靜，納若有些說不出來的不習慣。

【喂，不二】

【嗯，什麼事？】不二轉過了頭。

【你…】納若頓了下來，不二卻很有耐心得等候下文，納若便認真的開了口，【你就這樣一直待在外面沒關係麼，你不是可以回到自己的身體里了麼？】

不二挑了一下好看的清秀的眉，伸出手指向窗外，眯著眼輕聲說道：

【我啊，想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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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東京都市二醫院重診監護室。

安靜的走廊上，年輕的男子坐在一排空空的長椅上，頭微微低著，藍黑色的發垂下，掩住了他的表情，直到來電聲才使他改變了一直未變的姿勢。

「喂，我是德川。」

他的聲音被壓低後帶上了抑制不住的沙啞，低沉歷然。只是簡單的「嗯」、「是」或是沉默便切斷了通話。

他現在並不想與人有過多的交流。

再沒有了來電的打擾，只有一封署名「入江」的簡訊在被收件人無視後直接被放入了未讀信息。

德川和也只是看著對面的監護室，儘管百葉簾已經拉下了，可透過縫隙，穿過那壁玻璃，她的眉宇對他而言如印刻在眼前。

第幾天了…他不太記得了。從一開始的普通病房到重診監護室…從一開始的恐慌變成了恐懼…還是那樣任性，身體無礙，居然可以睡這麼久。

父親和母親都回來看你了，阿姨流了很多眼淚…

懂事一點吧，小若…

我也…回來了…

……是不想見到我，所以不願睜開眼麼…

納若…

……

頭頂上的換氣窗吹動了上面系著的小細帶，搖搖晃晃飄個不停，他起身，第一次推開了那扇門。

推門的聲音驚醒了正靠在一旁小憩的淺子，看到來人，左尾淺子又放鬆了下來：「你父親和你媽媽剛回去，和也，你沒一起麼？」

「我在外面。」和也沒有立刻要走的樣子，坐在了一旁，目光，再自然不過的落在了病床上的那個女孩身上，唇便抿成了一條線。

大片大片的沉默綻放開來，整個房間里安靜的只有機器運作時發出的時不時的輕微的「滋－」聲音。

淺子起身為自己的女兒理了理鬢角，眼淚又流了下來。真怕啊，那孩子會像她父親一樣再也醒不過來…

和也看著那個無聲落淚的女人，她的側臉像極了納若，他心裡突兀的覺得更加不舒服。

「阿姨，你先回去休息吧。」他實在是不懂得安慰人的，也不知這樣的事情該怎樣去慰撫。

左尾淺子輕撫著床上的人蒼白的臉龐，低聲呢喃：「和也，我真後悔啊…真的，」話到了這裡又成了低聲的啜泣，像是怕打擾到女兒連哭泣也拚命捂著嘴：「是我錯了…都是我不好啊…都是我，納若…」

那是一個母親無助的懺悔，除了認錯，她說不出其他。她只是想包攬所有的過錯，讓她的孩子平安回來。

和也看著這個女人，看著她一邊啜泣一邊叨叨絮絮的懺悔。他什麼也做不了，頭頂上的燈彷彿被換做了艷陽，身體里一些東西正在不安的沸騰，難受而煩躁，無法剋制的心煩意亂…

……

……

……

「夠了！」

他像一隻厲氣的獅子猛的站起來，潑漆的藍黑色眸里浮躁著陰霾。

「她會醒過來的，她會好好的！」他從未如此大聲的咆哮過，像這般的躁動，儘管他這麼堅定的開口，可他的唇線還是不安的顫了兩下。

只是想告訴她，或是告訴自己…

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要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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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一輛讓不二略是眼熟的男士灰色轎車停在不二家的庭院里，佔用著本屬於不二由美子的車位。

納若是沒有發現這些的，她只在玄關處脫了鞋，換上了不二的拖鞋。

「我回來了。」

「周助哥你回來啦～」從玄關後探出的一張年輕女孩的臉讓納若不由得一愣。

「誒？真的不記得阿佳了嘛。」自稱為阿佳的女孩臉上的笑容收塌了下來，她穿了一身碎花的長裙，納若覺得她看上去和自己年齡差不多大。正準備喊居然沒動靜的不二，裕太也出來了。

「老哥，這是佳，是我的…女朋友。」裕太眼睛不自在的瞟著身旁的女孩子。

納若吃驚的張了張嘴，又看向了女孩子，女孩的眼睛黑黑的，沖她露出一個頑皮的笑。

「還真是不得了呢，睜著眼睛的周助哥！」

窘迫的點了點頭，納若生硬的打了個招呼，也許是到這兒後的幾天一直住在公寓，裕太有女朋友的事情她倒是沒有聽人提起過。

一行人進了屋，納若就上了樓，不二這才姍姍來遲的露了面。

【抱歉，剛才有點事。】

不二走到窗前察看起自己的仙人掌盆栽起來， 微微彎了彎眼，他輕輕笑了起來，【真難得，姐姐今天帶了男人回家哦～】

【什麼？】納若把手提電腦放到書桌上，驚訝的抬起頭來。

【嘛～在樓下看到對方的車了，應該交往有一段時間了。】

納若小心的拿捏了措辭，【那…對方是怎樣的人？】

【等會就能見到了，小落你可要睜大眼睛替我好好把關哦。】確定了心愛的盆栽的健康狀況，不二悠悠的回答道。

【我去麼？】擔心著在不二的家人面前露出馬腳，納若猶豫的皺起了臉。

【呵呵，你可是我帶回家的人哦。】

聽到不二一如既往溫和卻帶著幾分曖昧句意的話，納若支吾答應了下來，熱度卻從耳根一點一點蒸騰了起來。

「嘭嘭。」

短促有力的敲門聲響起，納若轉身飛快拉開了門。

帶著幾分熟悉的中年男人局促的站在門外，見「不二」開了門，便是有些正式的行了禮。

「不二君，不知您還記得我麼？我是不久之前有幸為您診治的前田。」

前田……納若模糊的記起了那個她剛來時負責自己的醫生：「啊，您這是…？」

「今日拜訪實在唐突，我是以由美子目前交往的男友的名義前來叨擾的。」說著，前田睜大了眼睛一瞬不眨的盯著納若。

納若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從不二的喉嚨里象徵的擠出聲音，她還不太能接受不二家突然除了不二都有了戀人，也沒明白前田敲門的意圖。反而是一直在旁觀看的不二笑出了聲，他熟捻的接管了自己的身體，替納若開了口。

「您好，好久不見了前田醫生。是姐姐讓您來喊我下樓的麼？」

「是…是這樣沒錯。」前田的肩膀一下子鬆了下來。

「麻煩您了。」點點頭，不二微微挑眉，在前田前面徑直下了樓，納若也趕忙跟了上去。

到客廳的時候阿佳正幫著由美子布菜，裕太正在準備餐具。看到不二和前田下來，阿佳朝不二眨了眨眼示意他身後的前田，而正版的不二微微偏頭也朝阿佳眨了眨眼。

「啊呀，你們下來了，」由美子捂嘴一笑：「你們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呢，周助？」

「呵呵，姐姐總是能給人很多驚喜。」不二笑著去洗手：「真期待今天晚餐。」

納若覺得自己沒什麼事，她這個狀態又不用進食，可讓她一個人待在沒有不二的地方總是讓她有些不安的，所以她就一直漫無目的的跟在不二後面。不二家今天的晚餐是美國風味很重的料理，不二吃了幾口就拉著納若坐下來換了他，說是他最喜歡的料理讓納若一定要好好品嚐。就當納若準備開動的時候，由美子開口了。

「周助最近還有去看爺爺麼？」由美子一如往常的隨口問道，語罷，她才想起了周助失憶的事情，今天的周助給她的感覺和往日沒有什麼區別，讓她一時竟然忘記了。

納若回想了一會自然的接了話：「眼睛還是不太好，照相館的扎古師傅一直照顧著呢。」

聞言，由美子晶藍色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詫異：「周助，你的記憶恢復了麼？」

「啊…是有一些突然想起來了…」納若克制著自己的緊張，不自然模仿起不二的口氣：「爺爺的精神還不錯哦～」

【呀，這句話的語氣真像呢，小落。】不二饒有興趣的看著納若，挑起唇角，【姐姐大概是想要帶前田去見爺爺吧，真是認真呢這次～】

不得不說不二是了解由美子的，由美子笑對納若說：「這樣啊，我打算周末和阿金一起去郊外看望爺爺呢。」

納若不知道怎麼回應，帶男友回家見長輩對她來說陌生的遙遠，她只能眯著眼睛微笑著說：「是嘛，姐姐中意了就好。」後半句話倒是真心實意的，由美姐長相漂亮，舉止優雅，她是真心希望由美子能福祉的。

「謝謝你，周助。」由美子笑著舉起酒杯和不二碰了杯，笑容明媚，納若不由抬眼看了一眼坐在由美子旁邊的前田金，那男人眼裡的感激太過炙熱。

一旁的阿佳笑嘻嘻的也伸過來了酒杯，拉著裕太要和前田祝賀，裕太雖然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卻也任由阿佳。

【真好啊。】

【是。】 納若在心裡默默應和了不二說的話，無論是弟弟還是姐姐都找到了戀人，納若是很羨慕的，每次舉杯，她都是虔誠的祝願。

不二看著抿著甜酒的自己，明明同樣一張臉，同樣是在微笑，她的笑臉看上去卻帶著微小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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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小落～】

不二的聲音在睡夢中模模糊糊的，彷彿帶著潮潮的熱氣掃在耳朵里，納若朦朦睜開眼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有些不悅的抱怨出了聲。

【哈…還沒天亮啊……不二…】

【天亮就看不到了哦。】不二懷裡抱著黑色的箱子，催促道，【快起來吧，是很有趣的東西想要給你看。】

【真是拿你沒辦法。】納若支撐著從床上爬了起來，她這才發現自己又是半透明的身體。

不二已經把懷裡的箱子換在了另一隻手上，彷彿是看得到她似的，另一隻手恰好的放在納若面前。目光自然而溫柔的落在納若所在的地方。

【誒？】納若發出了疑惑的聲音，【要出門麼？】只有坐車的時候，他們才會勉強的牽著感覺不到彼此的手。

【是秘密哦～】不二又揚了揚伸出來的手，問道，【牽住了麼，小落？】

【好了！】納若趕緊抓住了他的手，說是抓住，也不過是拼湊著手牽手罷了。但是她也只有在觸碰到不二身體的時候很多東西才不會從她身體里穿過。

不二笑了笑，小心的抬著手「牽」著納若，即使拎著東西的手開門有些困難，他也沒有鬆開她。

納若從來沒有上過不二家的頂樓，當頂樓的大門被打開的一瞬，映入眼簾的是在深夜不知什麼物什灰濛蒙的輪廓，一踏入頂樓，視線便立刻被透著亮的夜空吸引住了 。

並不是書中、故事裡多麼光輝璀璨的夜空，初春半夜時分的東京天空，帶著暈亮的暗淡墨色，撒著三兩星光，月色淺的讓人看不見，襯的那閃閃的星愈發的亮。

不二駕輕就熟的在桌子上打開了箱子，光線太模糊，納若好奇的湊近才發現那是一架天文望遠鏡。

安裝目鏡，調節焦距，鎖緊腳架，不二彎下身體伸出手轉動著尋星鏡上的螺絲，他均勻的吐納著氣息，盯著目鏡，緩緩的調動光軸的平行。

中學時納若在天文活動小組雖然動手碰過望遠鏡卻是不會這些的，她只會調節焦距罷了，看著不二鬆開了腳架，輕輕的轉動著腳架，她覺得不二簡直就像是萬能的。

【吶，要看看麼，小落？】不二抬起頭，抿嘴笑了笑。

【好厲害，不二。】納若由衷的讚歎道，看著被不二沒花費多少時間就已經組裝、調整、固定好的望遠鏡。

不二湊到望遠鏡前，眯起一隻眼睛，【雖然是春天，並不是看星星的最好時節，不過，我想你會更喜歡這樣平凡的夜空哦～】

【是嗎？】納若也湊了上前，【那麼，身體借我一下咯。】

視線驟轉的剎那，迸發到眼裡的是一簇簇接連跳動的銀白，然後在一簇簇的亮微息的時候，墨色襯布般的天空也隱隱的閃耀了幾分，沒有什麼夏季特有的星座，看不到什麼難得的流星雨，更不用說幻想里瑰麗的星雲景觀，只是望遠鏡里普通的春季夜空。

【春天的晚上，星星會讓人覺得福祉。】

不二的聲音比星星還遠，又像星星那樣的近，他聲音里的溫度和夜色一樣微微的泛著涼意。

【真浪漫啊。】納若眨了眨眼睛，她覺得尋星鏡里的星星閃動的更明亮了，真的是星星麼，它們就像太陽一樣的耀眼啊。

【好看麼，小落？】不二靠在一旁的桌旁，只有一個人看星星的時候，他的眼睛才會如現在這樣坦誠的睜開。

納若挪開了頭，仰頭看天空，天空是沒有望遠鏡里那樣奪目的，【嗯，謝謝，不二…越近的話，果然越吸引人啊。】

不二晶藍色的眸子裡帶著笑，【呵呵，開心了點麼？】

【什麼？】

【之前晚飯的時候你好像不是很開心哦。】

是指和不二家的大家吃晚飯的時候啊，納若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臉頰，【因為很羨慕…也許大概優秀的人，喜歡的人才會喜歡你，這樣一想覺得…】納若皺眉想了一會，【嗯…平凡普通的人，想要被喜歡的人接受心意很困難啊……】

【呵呵…】

聽到不二笑出聲來，納若有些尷尬的扭過了頭。

【小落～】不二把支著下巴笑的手收了起來，雙手反撐著桌子的邊緣，他仰起了頭，【抱歉，我剛才沒有嘲笑你的意思。】

納若的肩膀動了動，悶悶的「嗯」了一聲。

【普通夜晚的星星也很閃耀嘛，只是需要近一點觀察。】

納若茫然的看著眼前美麗的夜空，伸出了手，【是嗎？】

【每個人都像星星那樣吧，靠近的話才看得到啊，我喜歡春天裡普通的夜晚…普通的星星，這樣的星星會讓人覺得福祉啊。】

手心裡是微涼的夜色，遙遠的星，在拉近觀察的距離後，在眼前是那麼的美，蠱惑著讓人想要去伸手摘取，而摘取的，只是單薄的夜色。

春天的晚上，納若覺得不二就像一顆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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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夏季的話在這裡看得到囚鳥座哦～】

【真的嗎？】

【當然了，夏天剛剛開始的時候，去天空樹看的話會更棒哦】不二盯著鏡頭，眼睛卻還是和往常一樣眯著，【去年就是在這個方位看到的哦，小落。】

納若湊到目鏡前，猶豫的看了看不二，【你現在也這樣眯著眼睛真的沒問題嗎？】她看了半天，實在是很疑惑那樣子要怎麼看。

【呵呵，小落不是試過麼。】不二輕笑出聲。

【是啊，我完全做不到你那樣啊，一條線～】

說著她還伸出手在自己臉上比劃了一下，儘管她知道不二看不見。

【嘛…】唇角噙起一抹笑，不二自顧的調節起腳架，【在心裡有了，就不用可以看了。】

好深奧…

納若覺得不太明白，卻對不二說的囚鳥座的位置很好奇，便也學著不二的樣子壓在了鏡頭前，也不顧及會「穿過」不二的身體。

深夜的風是寂靜的，深夜的星是寧靜的，深夜裡，不二周助沉穩的呼吸聲明顯的像是打著節拍。從納若和不二的眼睛裡延展出去的星空靜謐的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滿足。

【真好看。】納若開心的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在夏天從東京天空樹看的話，星星也很棒哦～】不二用充滿蠱惑的聲音說，【等到了夏天，就帶你去哦，小落。】

東京天空樹，只在圖片和文字里見過的那座最接近天空的樹塔，在那裡看星麼…和不二……在夏天……

納若輕輕的把頭往後側了下去，兩人一直部分交錯的身體一點一點的重合起來。

兩顆會跳動的心臟，在此刻，猛的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