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壹 送來陌生的冬天
小說: 日落了二十九次 作者:筱若奈衣 字數:4821 更新時間:2019-09-22 11:51:37
----------------------------------------------------Chapter 壹 送來陌生的冬天
0.0
二月二十八日,神戶下了場罕見的雪。
納若放下了手中的筆,合上了日記本。抬頭,窗外的雪還在簌簌的下著,映在她棕色瞳孔里,悄然。
室內的暖氣開得很大,納若有些煩躁的輕闔上了眼皮。
「納若,」木製的房門那頭傳來了母親淺子的聲音:「納若,你的志願想好了麼?馬上就是畢業典禮了哦。」
「知道了,母親。」應付的回了聲,心緒更加躁動,納若幹脆整個人趴到了桌上。
門外的腳步聲慢慢的下了樓,遠去。
這個春天,應該說還是冬天,她高中畢業了。可對於未來,她還像窗外不知何時才會停的雪一樣惟余「茫茫」。
納若緩緩地吐著氣吹動自己的劉海,恍惚間有什麼事又被吹動,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那天的一切納若都不太記得了,畢竟時光太冰涼,記憶里唯一發燙的是發球機里射出的黃色小球彈在地上無人問津的聲音。
「小若,不要任性了。」他的聲線一如既往的讓納若不能不去在意。
那顆黃色的小球彈落在地上的聲音像打碎了什麼,扎的納若心上一個、接一個的小孔。
「小若,別忘了你的姓,我們的姓氏一樣。」
「阿…和…」納若站在那裡,薄弱的裙角被夏季凝固住,帶走了她的所有的言語。
「你應該叫我哥哥。」那時候,和也的表情納若是看不見的,她的視線膠在那顆不斷彈起的黃色小球上,那顆小球彈了一下…一下……又一下…越彈越低,終於只能在地上滾動,滾落在她的腳邊。
「小若,我是你的哥哥。」
納若蹲了下來,伸出手握住了那顆無人問津的球。那顆小球就像是某件珍貴的物品一樣被她小心的拾了起來。
「我知道的。」
德川納若和德川和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納若就是德川家的私生女。
這就是從小到大納若在鄰居口中聽聞過的「事實」。家裡人當然是從未提及過,有時候,納若會覺得那些都是胡說八道。可是,納若和德川家任何人的長相都不相像,唯一扯得上邊的可能就是和也和她的嘴唇。
一樣的薄唇。
納若經常會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發獃,如果沒有血緣關係就好了,納若也不止一次的這樣想過,因為,她喜歡上了自己的哥哥——德川和也。
一起長大的兄妹,總是護著她的優秀的兄長,是什麼時候萌生了這樣畸形的感情呢,大概是他摟著別的女人的時候,也許是他帶著她打網球的時候,可能是他在合唱比賽給她加油的時候,又或者,是他安靜的看著她的時候吧……
他像個優秀的兄長那樣拒絕了他的小妹妹,淤積了指責的表情。
傳聞里、想像中那個親生的母親帶著陌生來了,帶走了正狼狽的她。那是一個總是盤著一絲不苟的髮髻的優秀女人,有名氣的日本珠寶設計師,在外貌上,她們是十足的相似的,不同的在於性格,就像英國和日本的天氣。
左尾淺子幹脆的「四季分明」,德川納若軟弱的「常年多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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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二月二十九日,上午七點,東京 。
今天對不二周助來說是一個重要的日子,標誌著他已經二十歲的成年,對於四年一次的生日,不二家是很看重的。
「周助,今天記得要早點回來哦,順便買點味噌醬回來。」不二由美子對在玄關處換鞋準備去晨訓的不二周助說道。
「知道了,姐姐,」不二換好了鞋,起身:「那、我走…」話未說完,一道身影猛地沖了進來,背對著門口正在和由美子說話的不二周助促不及的被一股衝力打破身體的平衡,身體向前撲去,本能的後仰調整,撞人的不二裕太卻也反應了過來,他立馬伸手想拉住兄長。
「沒事吧?哥哥!」
本就緊張,裕太出手的力氣也沒有輕重,才稍稍穩定住身體的不二周助被他那大力的一拽,腳下一個不穩,直直向後倒了下去。
……清脆的腦袋與地面的撞擊聲。
這是讓不二周助難忘的一天。
也是左尾淺子和德川和也終身難忘的一天。
【今日上午七點,一輛違規反道行駛貨車連撞3車,造成7人受傷,2人死亡,目前……】
這條在朝日報上不起眼一角的消息,卻是左尾淺子最大的噩夢。她的女兒在今天早上坐著神戶去東京成田機場接機的車,現在,卻躺在醫院的監護室里。
要接的那個人,也早已抵達了。
德川和也靜靜的站在監護室外的走廊里,鋪天蓋地的白色里,他藍黑色的眼睛裡洶湧著沉沉的風暴。
左尾淺子抬起了朦朦的眼,她還穿著早上匆匆出門的那件黑色的禮服,盤的工整的髮髻有些鬆散。
……
「咳、今…今天?」
……
誰能想到透過百葉窗簾的縫隙和看護玻璃看到的那張蒼白的臉頰早上還是慌亂的被果汁嗆的通紅。
……
「你啊,小心一點啊。上午十點的航班,說起來你們兩兄妹也有兩年沒有見面了吧。」
「咳咳…啊,是這樣沒錯。」
……
誰能想到早上她還拍著自己女兒的背和她說著話,現在卻連進入病房探望都暫時不被允許。
……
「那吃了早飯你就去成田機場接和也吧。」
「呃,成田機場在千葉,太遠了吧。」
「所以才要你去接機啊,媽媽今天上午有事,叫司機送你去吧。」
「知道了。」
……
她是沒有料到,才和自己說過話的女兒,現在已經無法回應她了。
要是一場噩夢就好了,她捂住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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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醒來的時候,只一秒,納若就覺察到了醫院的特殊感覺,腦袋是清楚的包紮感,其他卻是無恙。
「周助,你醒了啊。」一個長相柔美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納若模糊的視線里:「裕太可是擔心了好久喲。」
「我才…才沒有擔心!」緊張的站在一旁的棕褐色短髮的少年猛地側過頭去,又扭捏的用餘光偷偷看床上的人:「我…我不是故意的。」
總算是發現了這個病房裡還有兩個人,頂著晶藍的眸子的納若茫然的看著這明顯沒見過的二人,表情獃滯。
「周助?」由美子伸手在納若面前晃了晃:「哪裡不舒服麼?醫生說是有點腦震蕩呢。」
納若伸出手…這手明顯不是自己的啊!而且還好像…納若下意識把手探到胸前…又用力按了按,這不是她的身體!
「周助!」由美子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轉過身對趕來一直站在一旁的負責醫生問道:「前田,這是怎麼回事?」
「先做個檢查吧。」前田走上前來仔細看了看床上不停地翻弄自己身體的年輕男人:「不二君,不二君。」
「誒?您...是在和我說話麼?」納若愣愣的看著面前醫生打扮的男人,不...不二?剛才自己發出的聲音雖然偏中性但是也不像自己的聲音,一點都不像。
「啊哈,不二君可以和我去做個身體檢查麼?」
「?」納若瞪大了眼睛。
「不二君聽得到聲音麼?」前田皺起了眉。
「聽...得到。」納若不自覺伸出手撫上自己的臉,腦海一片空白,漂亮的晶眸木然。
「那可以下床麼?現在需要你配合做個身體各方面的檢查哦。」
納若茫然的點了點頭,跟著這位醫生下了床。
日光燈在空氣中無聲的微微顫動,明亮的有些刺眼的光線撒滿了安靜的長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縈繞在鼻尖,一切真實的無關夢境。
剛才病房裡那個漂亮的女人和少年,還有這個醫生,所有人對我的稱呼似乎是...他們叫我什麼?納若的視線掃過雪白的牆上一幅幅公告欄,然後目光低垂落在胸前。
不二周助
身份牌上的漢字闖進了腦海——不認識,絞盡腦汁的在腦海里搜索了一遍又一遍,納若還是毫無思緒。
......
鏡面在日光燈下微微的反光,但鏡子里的人卻分外清晰。
金褐色的發柔軟的貼順及喉,俊秀的五官,好看的眉因為納若鬱結的心情微微蹙起,晶藍的眸子像是在陽光下灧瀲的水波,挺直的鼻樑,薄巧的鼻翼在納若的折騰下呼著粗氣,薄唇緊緊的抿著。 最重要的是,光潔的脖子上那個明顯的讓納若無可奈何的...喉結。
納若放下鏡子,難以置信的獃滯了起來,難道是跑到別人的身體里去了了麼。
這個叫「不二周助」的人到底是誰?長的這麼好看應該很受歡迎吧,不過有點瘦弱,不會是身體不好才讓我跑到他身體了里的吧?
他...不會死了吧?
不自覺又拿起了鏡子,納若緊緊地盯著鏡子里的那張陌生的臉,咽了口唾沫,鏡中的人一絲一毫的細緻彷彿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喂,不二周助。」
鏡子里的人忽然笑了,淺淺的把晶藍色的眼揚成了月牙,薄唇動了起來。
【呵呵,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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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呵呵,你是誰?】
「啪!
納若手一抖,鏡子便摔到了地上,瞬間迸開的一道道裂痕把鏡面切割成不規則的碎片,殘碎的鏡片上,拼接的笑靨依舊。
「怎麼了,不二君?」護士推門走了進來。
「啊,抱歉,一不小心就…真是不好意思。」納若慌慌張張的蹲了下來去撿鏡片。
「沒事的,我來吧,小心會劃傷手哦。」護士笑著走過來清理起了碎片。
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納若又看了一眼碎片,鏡片上,只有一雙清澈的藍眸。
現在跟別人說自己不是不二估計會發生很麻煩的事情吧,總感覺這具身體的主人還活著,剛才她是真的聽到了有人在回應自己啊。
納若是來不及多想的,因為屬於一個叫做不二周助的男人的生活正在繼踵而至,她只能手忙腳亂的應付著。
意料之中的記憶受損的診斷結果,晚上就有一群不認識的「好朋友」衝到家裡來「探病」:
如果說你看到了那個髮型極似榴槤的人提著的那一桶噁心吧啦油光蕩漾的粘稠液體——乾貞治。
如果說你看到了那個一直上竄下跳的像一隻貓一樣精力旺盛的紅頭髮的男孩子手裡那一袋子牙膏牙刷——菊丸英二。
如果說你看到了那兩個從進門就一直在吹鼻子瞪眼的寸板頭和頭巾兄送的襪子和頭巾——桃城武和海棠薰。
如果說你看到了那個濃眉老實巴交的略帶拘謹還小羞男生的壽司用芥末——河村隆。
如果是你看到了那個其實長相細看還是蠻俊秀的,只是髮型是飄著兩撮毛的超圓滑頭放滿了桌子的保健品——大石秀一郎。
如果是你看到了那個拽的欠揍的男孩子送的一袋子網球,這真的是看病人送的麼——越前龍馬。
如果是你看到了那個從進門就沒有換過表情目光一直膠持在你的腦袋上的男生送的的那條男式護腕,這個送的還比較正常,還帶了探病用的水果?——手冢國光。
……這都是什麼?!特別是為什麼所有人聽說不二失憶了都用那種懷疑的目光打量她?
「以後還請大家再多多關照了。」納若局促的鞠躬,她實在是不太習慣和陌生人打交道。
頃刻間,整個客廳安靜了,然後……
菊丸受驚的跳到大石的背後:「好可怕!不二被鬼上身了麼?」
他還真的是被上身了,納若幹硬的笑著:「請問,大家和我是一個學校的麼?」
又是一片寂靜……
「嗯,除了越前是國高二年級生。」手冢看向納若,仔細的觀察著眼前這個「記憶受損」的不二,看樣子不二不像是在玩笑,開口道:「是社團夥伴,網球社。」
「網球社?」原來不二還會打網球啊,還以為社團的話他一定會是園藝社或者手工社的。
「不二前輩,你可是東大的正選啊!」桃城大大咧咧的喊到。
「東大!」納若猛地反應過來,原來不二是個大學生,他比自己大一歲多…東京大學麼,好厲害,東大的選拔考試她都不敢想呢。
「不二你居然連這個也忘了!喵嗚,我們可是一起奮鬥考上的啊!」
納若為難的看著把全部體重壓在自己身上的菊丸:「那個,您可以起來一下麼?我不太習慣。」
這具身板有點瘦弱的樣子還能進行劇烈運動,還以為不二就是因為身體不好一撞就……
「居然還是正選…」
「來打一場吧,不二前輩,失憶的話來場比賽就好了吧!」越前昂起頭,琥珀色的貓眼裡閃耀著炙熱的鬥志。
「打一場?」納若愣愣的想了想,打網球還能有恢復記憶的功效?
「真不好意思,周助的記憶損傷的有點厲害,呵呵。」由美子端上來了茶點,起身,一個不二家招牌式笑容浮現:「那麼,就請由與周助朝夕相處的大家來講述大家以前的事吧。」
「哪裡是損失一點。」菊丸小聲的嘀咕道,卻仍然沒有從納若身上移下來的意思:「好傷心啊,不二連我都忘了~~」
「應該是真的失憶。」乾合上了筆記本,側頭看了眼納若:「難得眼睛一直是睜開的呢,不二。」
「不睜著眼睛的話要怎麼看啊?」莫名其妙的話…還有,這個菊丸真的好沉!
「這種問題我們早就問過前輩你了。」桃城有點無奈。
「誒?難道不二以前一直是閉著眼睛的麼?」納若試著眯了眯眼:「這樣不是很奇怪麼?」
「不…你睜開眼更奇怪。」
「不二你不要緊張,其實你以前可能是眯著的吧,可不二你現在這樣子會引起大家的恐慌,大家都會不安的,不安就會影響大家的學習生活,這樣的話成績也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