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人家當姐姐，人家可不一定把你當妹妹，況且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做你的姐姐了嗎？

音書，我不是看不起她的意思，你是玄國的公主，你的一切都關乎著玄國，如果不出我所料，那個人絕對不是人界的，一身的戾氣，以後你少和她來往，聽見了嗎？」

宋蓮心苦口婆心的說著，音書也乖巧的聽著，只是做不做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從來不覺得有人會心機深沉到這個地步，就算是宮裡面的那些娘娘她也沒覺得她們壞到哪裡去，大家不都是身不由己麼？

暗處的醉裳嘴角不覺勾了起來，或許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從玲瓏之後她就很少笑了，卻在遇到音書之後都變了，至少看著還像是活著的。

「原來你在這裡。」醉裳斜了斜頭，看見站在身後的繯瑜，沒有說話，依舊一動不動的觀察著音書。

繯瑜嘆了口氣，醉裳想要做的事情她再怎麼勸都沒有用，只是她真的不希望她的姐妹就這樣誤入歧途。

能化作鬼的都是怨氣較重的或是生前不得好死的，或許她和醉裳是個例外吧，繯瑜生前是個世家小姐，才情卓絕又生得美貌，一身綠裙可以穿出出塵脫俗的感覺。

那眉眼間流露出來的才情，已經不是傾城可以形容的了，一笑似乎可以讓人間所有花容失色。只是自古紅顏薄命，十七那年繯瑜便病死了，大概是執念太重，又或許是不甘平凡硬生生熬成了鬼。

她不知道醉裳是什麼樣的，但想來這般好看的女子，多半不會是多慘的，她看得出醉裳對音書的喜歡，只是那種喜歡裡面不應該夾雜著太多的算計，太多的恩怨。

「醉裳，你真的要下手嗎？我挺喜歡這個小姑娘的，我想你也不討厭她吧？」

繯瑜看著音書拉著宋蓮心的手，一步一步離開她的視線，醉裳依舊沉默著沒有說話，身上的戾氣卻少了幾分。

音書確實挺可愛的。

只是她的母親做的孽，終究還是該還的。

「音書是很可愛，她也很無辜，但是我的玲瓏又何嘗不是無辜的？我本不打算用這種方式的。

只要我想，就是屠了他們整個皇宮那也不足為過，可那樣可以解恨嗎？可以讓他們銘記一生嗎？」

「我們都知道，我也喜歡玲瓏，玲瓏那麼乖巧的女孩子誰會不喜歡？只是斯人已逝，你再多的執念也換不回來了，為什麼還要執迷不悟？讓更多的人接受痛苦？」

「我沒有執迷不悟，我很清楚我要做些什麼，我又不會傷害她，你怕什麼呀，只是讓她們，讓她們嘗嘗玲瓏受過的苦罷了。」

醉裳轉過頭咧嘴笑了笑，一邊哼著小曲離開了。

「呵呵，誰不無辜啊，心存詭念，自然就要付出代價的，那個女孩子，這輩子都不會活的有多好的。」

音書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雖然入了冬可天也還不算太涼，特別是剛才在街上打鬧還惹的滿身熱氣。

宋蓮心的話她不是沒有聽懂，讓她遠離醉裳，可她怎麼看都覺得醉裳姐姐不像是壞人，就是她是鬼那也是一個善良的鬼，怎麼可能會害人呢？

音書在宋府待了幾天就被父皇下令叫著回宮了。

轉眼四年，深宮中是是非非早就將女孩的脾氣磨得幹幹凈凈，最終再如何喜歡打鬧，也只會在看見孩童嬉戲的時候長嘆一聲。

四年，她拿起了琴棋書畫，學會了詩詞歌賦，懂得了深宮之苦。

所幸，她每月都能收到一封信，那位宮外的「仙女姐姐」還記得她，音書日日拿著那些信，一字一句細讀，再慢慢回味。

四年來，從未間斷。

兩人無話不談，直到最後，音書才遲緩又不敢相信的懷疑了自己，她好像對醉裳姐姐的喜歡，不止是對姐姐的喜歡了。

她已經不小了，十三歲的年紀，女孩情竇初開。

音書清楚的明白了，她喜歡醉裳姐姐，很喜歡很喜歡，想要一輩子和她在一起的那種喜歡，是不被世人所理解和認可的喜歡。

她第一次生出了一種想要離開的衝動，她想逃走，逃到醉裳姐姐身邊。

這一月，音書想了許多，最後提筆在紙上寫寫畫畫：

醉裳姐姐，宮裡的花已經敗了，鳥兒也漸漸飛走了，滿院的枯枝敗葉，水已經開始結冰了，天寒地凍，一個人待在屋子裡真的很孤獨。

這段時間我想了好多，我想去看看醉裳姐姐喜歡的長河，看看滿眼的星河爛漫，看看接連紛飛的桃花，也想看看與皇宮裡截然不同的冬天。

大概皇宮真的不適合我，我不喜歡這裡，它像個籠子一樣，我不想做籠子里的金絲雀，我想離開。

我不知道能相信誰，周圍都是虎視眈眈的人，醉裳姐姐，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只有你了，你能，帶我走嗎？

我不在意能去哪，我只想待在你身邊，醉裳姐姐，拜託......

——

醉裳收到信的時候無疑是高興的，她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然想要離開皇宮了，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

最後一封信，醉裳答應了音書的要求，約定好在十二月末幫音書離開。

音書只收拾了幾條衣裙，發簪都只有宋蓮心當初送她的以及她母後留給她的那些，她沒有告訴任何人，不動聲色等來了十二月的最後一日。

宮內喜氣洋洋，大家都沉浸在跨年的喜悅里，音書穿了條藕色的襖裙，上襦綉著玉兔呈祥，下裙是土橘色綉著金線蝴蝶的馬面，一如當年長街見到醉裳一樣貴氣，嬌艷。

頭上珠釵琳琅，流蘇在耳邊輕聲作響。

腳步聲漸漸靠近，音書回眸，女孩帶著稚嫩又堅決的目光，跟著醉裳一同溜出了皇宮。

醉裳本事大，根本沒人能攔得住她，也沒人知道她會來皇宮，更沒人知道公主音書會出走。

宮宴上，所有人都在等著這位已名揚四海的公主出來一睹芳容，最後卻等來了侍女帶著哭腔的回覆。

公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