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看著丫頭那嬌羞的模樣，白曲眼珠囫圇一轉，嘴角上揚。

「我過幾天打算去神劍山莊坐坐的，可這空手去不帶禮物，難免禮數不周。這可……」

「白曲我這兒有禮物帶給他！」孟姬趕緊拉住白曲的衣袖，把一封信塞到白曲手中道。

白曲挑眉，清了清嗓子道，「這妹妹大了，我這當哥的管不住。你和你情哥哥的事兒，我又怎好插一手？」

孟姬搖著白曲的手撒嬌道，「好哥哥，人家求你還不成嘛。」

「你叫誰呢？」白曲彎嘴角。

「白曲，我的好哥哥。」孟姬眨巴著小眼睛乖巧道。

白曲見丫頭那副乖巧的模樣，得意的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乖。」

「幫我送信，回來做蜜棗給你吃。」孟姬見白曲答應了，心中自是喜不自勝。連忙又抓了大廳內的紙和筆細細將剛剛的詞謄抄了一邊，折好一併交給白曲。

白曲有心逗她，故意不收，閉眼道，「我說過要送了嗎？那姓段的，一沒腦子，二沒情趣，空有一身劍術的。每天除了練劍就是練劍，簡直是活生生的痴子。這樣的人有什麼好的？」

「你懂什麼？再廢話信不信老娘今天就叫紅兒香兒收拾收拾走人？」孟姬撇嘴叉著腰道，而後還不忘加了一句，「居然說我的段公子不好。那我倒問問你，你的蘇公子又好到哪兒去了？」

孟姬每回生白曲氣的時候總會說要趕紅兒香兒走，但每次都不會作數。所以白曲倒不怕這個，可是她突然提到了蘇譽――那個一走就走了將近一年的人。白曲愣了愣神，嘴角的笑意完全凝固了。

他怕孟姬看出端倪，只好低著頭，狠狠的摁了摁她的頭，罵道，「一個姑娘家一天到晚老娘長老娘短的，當心我跟你的段大哥說。」

白曲再怎麼掩飾，都逃不過孟姬的雙眼。是的，她知道白曲等的是有多麼痛苦，即使那個沒臉沒皮慣了的人向來都不愛和她說這些，甚至也不會承認這些。於是，她打算避開這個話題，笑道，「妹妹知錯了，那我的親哥哥能幫我送信嗎？」

白曲接過她的信，再走出門時豎了三指，道，「蜜棗三十罐，七日後放紅兒房裡。」

「成交。」孟姬笑著看著來人的背影。

……

春紅一晌逗蜂蝶，紅落有誰憐？江月如盤林中掛，朔時江畔船稀心如沙。

笑奴紅裳淚復濕，悲嘆紅塵逝，候君試比鍾期情，卻恐世人嗤笑情復移。

《虞美人》

「嘁，好一首酸詩。」白曲騎在馬背上喝了口酒。白馬走得慢，時不時回頭不滿的沖他那沒心沒肺的主子嗤一聲。明明是要幫人送信，還收了人家東西，卻絲毫不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踏雪不滿了一路，可誰叫白曲這貨本來就是這樣不拘小節的傢伙呢？

他不滿歸不滿，奈何對方是自己的主人。馬還得看自家主子三分薄面呢！故而靈性如他烏金汗血，咱們身為睿智的小馬駒還是不要和這種沒心沒肺相計較了。

白曲此番前去蜃城並非只是替孟姬送信。而是雲孟秋差人送來消息，說是孤島航船一案有了些眉目。故邀白曲前去相商。

白曲本不願多管閑事，畢竟他也答應孟姬不去插手打打殺殺的事情。可一想到孤島航船一案是神劍山莊與蘇譽在調查，腦海里就出現了紅衣捕快在雨中與他相擁的模樣。

男子紅衣濕透，墨發垂於前額，一雙眉目如山俊秀，帶著水跡暈染。輕啟薄唇，熱氣如流，一直暖到了人的心裡，「白曲，等我……」

恍惚間，男子的熱氣擦著自己的臉頰，游離至唇畔。那薄唇香甜軟糯的口感，依稀在唇齒間回蕩，白曲面上一熱，手指不經意撫上唇畔。

蘇譽是男子，自己在想什麼？

白曲被自己心裡的想法嚇得身子一斜，差點從馬上跌下。

他咬著唇瓣，氣急敗壞地用手敲著自己發矇的腦袋。寬慰道，定是自己許久不佔葷腥，出現幻覺了。竟把蘇譽當女兒家想，果真荒唐。

想著打算抵達蜃城後找個窯子好好嘗嘗女兒家的溫軟，免得再想入非非。白曲便一踢馬腹，策馬直奔蜃城而去……

蜃城臨海而築，四季隱晦。每至晨後夜初，薄霧如乳，洋洋灑灑漫過天宇。高屋建瓴，落霞孤鶩，雲霧掩映，似蜃獸吐息造景。

故名蜃城。

正值初春午時。霧靄消退，風止雲歇。天光朗朗，乾坤巍峨。

賣果脯的小老兒剛吃完午飯，坐在門檻上隨手摺了店門口的竹枝剔牙，邊眯著眼睛享受著這幾日難得的日頭。

蜃城不比旁地，雨天總比晴天多的多。難得的晴天，街上的行人小販都多了些許。但午時光景，行人小販也都還在用飯。小老兒就想趁著這個空蕩眯著眼睛小寐一會兒，也好為生意做準備。

正在這大好陽光下睡著呢，這日頭卻被擋住了。小老兒皺了皺眉，以為又是哪家小子來偷果脯吃。忙順了門邊的竹棍，要對著這偷果脯小賊一頓好打。

睜著惺忪睡眼，卻見一俊俏哥兒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停在了他的店門前。

日光之下，男子白衫似散著柔光，一張臉上神情帶著幾分不羈。白馬如雪，仿若天山寒蓮。而男子就如同謫仙一般，坐於馬上，神色自若，一如呂洞賓脫世。

小老兒搓了搓眼睛，睡意全醒，趕緊把手裡的竹棍扔在地上。為自己剛剛將這謫仙似得人，認作偷果脯的小賊，差點兒給自己賞兩嘴巴子。

「店家，你這兒可有冰糖山楂？」白曲下了馬，對小老兒道。

小老兒臉上立即獻上笑意，殷切的請白曲往店裡頭去，「有有有，公子店裡瞧。」

甫入店內，香甜便充盈鼻尖。

只見那店內案幾陳列，上供各色果脯。各色果品碳火烤幹，或撒以糖霜，或以蜜汁澆灌。玲瓏剔透，賽得那珠光寶玉般好看。

冰糖山楂、糖霜海棠、蜜浸芒果、焦糖鳳梨、拔絲蘋果……

白曲最喜甜食，一見這案幾羅列雙目神采乍現。摸了摸自己並不是很鼓的錢袋子，卻是只夠買價錢最次的冰糖山楂。

他憋了憋腮幫子，心內是說不出的委屈。要不是他的銀兩都被孟姬這丫頭抓的死死的，他至於出門買個甜點都沒錢麼。

小老兒見他那饞樣，似是在思慮買哪一種。於是趕緊煽風點火，哄這俊俏哥兒往貴的品次上瞧，「公子呀，這焦糖鳳梨是我們小店的新品，取的是咱們蜃城東邊最甜的鳳梨。焦糖也是小老兒熬了七七四十九個時辰才熬制的。這焦糖的糖坯，是用蜃城盛產的紫甘蔗榨成。入口甜而不膩，回甘頗豐。公子何不買點回去，嘗嘗鮮？」

人生甜在食遍天下，嘗遍百味。這道理白曲比誰都清楚，可是吧，這人生苦在你食遍百味之際，死於銀兩不夠。

不過錢不夠，並不能阻擋白曲食遍天下的決心。故而，他心一橫，沖那小老兒道，「每樣都來一份，務必給我包好了。帳就記在……記在永安蘇氏蘇子衿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