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姐姐為什麼一直遮著臉呢？」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孩童天真的話語此刻就像是刀子般扎在小虞心間。

低頭啃著糖葫蘆的孩子一聽，也紛紛覺得好奇，都睜著大眼睛，拉著小虞的衣角，哀求著，「神女給我們看看臉好嗎？」

小虞搖了搖頭，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可孩子們越圍越攏。

「你們……會害怕的……」就現在自己這副半人不鬼的樣子，連大人看了都會怕更何況孩子呢？

「我們不怕！」孩子們保證，依舊哀求，「給我們看看嘛。」

白曲看出了小虞的窘迫，趕緊打圓場道，「看什麼看？糖葫蘆喂不飽你們？嗯？」趕緊抱住一個湊的很近的小鬼，那小鬼一個勁的撲騰著說著白家瘋子欺負人。

大人小鬼逗趣打鬧惹得小虞笑出聲。可忽然，小虞只覺視線一下子變得光亮，風拂過臉頰的感覺也變得十方真切。待她回神時，竟發現一眾孩子都尖叫了起來。

那小丫頭嚇得直接哭出了聲。那滿是燙傷的臉像是鬼怪一樣猙獰醜陋。路上的百姓也嚇得趕緊快步回家，小販趕緊收了攤走人。而孩子們已然反應過來害怕一個個都跑開了去。

小虞趕緊戴上斗篷捂住自己的臉蹲在地上，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

「都別亂跑！」白曲看著逐漸混亂的場面，想抓住那些在人群中亂竄的孩子們。可手剛提了一個，另一個又跑開了。

「這群小鬼。」白曲罵著，剛剛嚷嚷著要看，看了害怕的又是他們。有時候往往不經意的東西才是最傷人的。白曲咬牙，一手抱起一個在人群里摔倒的孩子，一手夾著亂跑的小鬼。

正欲返回找小虞在何處。卻看一輛馬車不止從何出橫衝出來，所有人四散著跑開，那馬車上的人也驚慌失措的大叫著，「快躲開！快躲開！」

可是卻不料那路中間正站這個小姑娘，睜著無邪的眼睛看著著朝自己飛奔而來的馬車。眾人都為她倒吸了口涼氣，卻根本趕不及去救她。

白曲放下手裡的孩子，可沒跑幾步，人群便擋住了自己的去路，他懊惱地罵了一聲。只是看到一黑色的身影閃過，而後咚的一聲悶響，那小姑娘隨著黑色的身影飛出老遠。而那馬車也隨之翻倒。

「找大夫！通知官府！」

等白曲趕到的時候，卻發現那倒在地上的人是小虞，而她懷裡抱著的是嚇暈過去了的小姑娘。

白曲趕緊將小虞的身子擺正給她診脈，而後要去揭開小虞的斗篷的時候，小虞攥緊了他的手。

「丫頭，讓我看看你的傷。」白曲說著，渾身已是一身的汗，他越摸只覺得小虞的脈越弱，黑色的斗篷不住的滲血，可是小虞還是一聲不吭，只聽到女子淡淡的喘氣聲。

過了許久，大夫還沒來，白曲急的一個勁的吼，可是回應他的只有人群的喧嘩，其他的什麼也沒有。

「那個……孩子還好嗎……」女子聲音顫抖著問到，聲音已是不穩。

白曲應了一聲，抱過那個熟睡的小姑娘。像是怕小虞不放心一樣，說，「你救了她。」

小虞像是放心了一樣嘆了口氣。「城少爺……我好像看到我娘，還有阿栓哥了……」女子輕輕的笑了，而後手徹底的垂下。

當大夫和官府趕到的時候，人群已盡數散去了，孩子也被各家帶回去。只有白曲坐在地上，看著女子用黑袍包裹住的身子，心裡一時之間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他並不覺得痛苦，甚至也沒有覺得小虞可憐。他只是覺得那個女子，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東西向來都不值。她用容貌換一個王栓的心，可是最後不過是被那人縱火毀了另外的半邊臉。

她用雙手沾血，去換白錦城的福祉，可是白錦城卻自盡於柴房內。而這次她用命換來的孩子的命，似乎連對方的一聲謝都沒得到。

究竟是為了什麼呢？白曲想不通，他也不想去想通。

抬頭看到了匆匆隨著捕快趕來的蘇譽，他輕輕的笑了一聲。抱起小虞的屍體慢慢的向著露魚白的方向走去了。

「先生。」徐敬想上前攔住白曲，可是蘇譽卻沖他搖了搖頭。他接著問，「就這樣讓他帶走那個女子嗎？」

「既然是為救人而死，也可算作功過相抵。而且，那女子身上已經找不到線索了。」蘇譽說著，看著白衣青年的身影漸入朝陽中，嘴角微微抿了抿，最終內心所有的話都化作了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回陽城吧。」

「是，先生。」徐敬回到。

……

白曲把小虞埋在了樟樹旁，又找了兩塊像樣的木頭給她倆做了墓碑。他手裡斜提了一壺酒，蹲坐在樹下自灌了一口。

那樹隨風依依，發出沙沙的聲音。夏風微熱，吹得白曲有些犯困。不自覺的小寐了一陣，只聽到一陣腳步聲，他便轉醒翻身上了樹。

他坐在樹上，看著那草叢中一位老者拄著拐杖，手裡還拉著個小丫頭。

「呶呶，是這兒嗎？」

小丫頭不假思索的說，「我看到白家的哥哥抱著神女來了這兒。啊，就是前面。」

「呶呶，走穩了，這路太陡了。」老者說著咳嗽了一聲，小姑娘應著，手裡捧了一大束的虞美人花。

二人來到小虞墓前，虔誠的拜了一拜。

「神女姐姐那麼良善的人，唔，爺爺你能不能和白府說說給神女姐姐的墓修整一下？」小姑娘哭著眼淚一個勁的掉。

老者嘆息著，「唉，若不是神女，或許我們現在還在那客棧里擔驚受怕。是該叫所有人都來拜拜。」

爺孫二人感嘆著，又拜了幾拜後，便又攙扶著下了山。

墓前虞美人紅似烈火，在陽光下靜靜地開放著。白曲翻身下了樹，將那花擺在墓的正中央。似乎在對小虞說，也像是自言自語道，「或許也不是全然沒用。」

說著一手提著酒，一手取出了放在懷裡的劍柄，又看了看前方那條不知通向何處的路，白曲笑了笑，「暮靄，你說咱們還要不要重操舊業了？」

銀色的劍柄嗡嗡地回應了兩聲，而後一道凌厲的劍光閃出，頃刻間那劍柄就伸出劍刃化作長劍。